第三章

马嘉祺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落下。昨晚他辗转反侧，编辑了无数条发给芙芙的消息，又一一删除。最终只发了一句简单的「好久不见了，有空喝杯咖啡吗？」。

手机震动，马嘉祺几乎是跳起来查看。

「好啊^_^ 明天正好要和程鑫去你们公司谈合作，结束后可以小坐一会儿～」

马嘉祺盯着那个笑脸符号看了许久。芙芙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在句尾加波浪号和笑脸。但这次，这个笑脸旁边还跟着一个他无比厌恶的名字——程鑫。

"马总，丁氏集团的会议安排在明天上午十点。"助理小王敲门进来，递上一份文件，"这是他们发来的合作提案。"

马嘉祺随手翻开文件，丁氏集团的logo旁赫然印着"项目负责人：丁程鑫"。

"知道了。"他合上文件，声音比平时低沉，"准备一下星空系列的技术参数，明天要用。"

助理离开后，马嘉祺走到落地窗前。二十三层的视野足以俯瞰大半个城市，但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东南方——那是老城区图书馆的方向。

第二天九点五十分，马嘉祺已经坐在会议室最前端。他今天特意选了深蓝色西装，搭配芙芙曾经说过喜欢的银灰色领带。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钱包里的那颗鹅卵石，六年过去，石头表面已经被摩挲得光滑如镜。

"马总，丁氏的人到了。"秘书轻声提醒。

马嘉祺站起身，整了整领带。会议室门开了，丁程鑫率先走进来，一身剪裁精良的炭灰色西装，笑容自信而从容。

"马总，久等了。"丁程鑫伸出手。

马嘉祺与他简短握手，目光却已经越过他的肩膀，落在后面那个熟悉的身影上。芙芙今天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马尾，看起来比在图书馆时年轻了几岁。她怀里抱着一个文件袋，看到马嘉祺时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嘉祺哥！"她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场合不对，赶紧改口，"我是说...马总好。"

那声久违的"嘉祺哥"让马嘉祺心头一热，但看到她身旁丁程鑫微微蹙起的眉头，热度又迅速冷却。

"请坐。"马嘉祺示意他们入座，刻意避开芙芙身边的位置，坐到了长桌另一端。

会议开始，丁程鑫熟练地讲解合作方案。马嘉祺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在投影幕布上，却总是不自觉地注意到芙芙的一举一动——她认真记笔记时微蹙的眉头，听到专业术语时困惑地咬下唇，还有偶尔投向丁程鑫的崇拜目光。

"我们注意到马氏集团在智能家居领域的新突破，"丁程鑫指向一组数据，"尤其是星空投影系统，与我们的高端住宅项目定位非常契合。"

星空投影。马嘉祺心头一震。那是他根据少年时代与芙芙在河堤看星星的记忆研发的产品。

"芙芙对这个功能特别感兴趣，"丁程鑫自然地转向未婚妻，"她从小就喜欢天文。"

芙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程鑫非说要带我来看看，其实我什么都不懂，就是觉得漂亮..."

"她可是市立图书馆天文爱好者小组的指导老师。"丁程鑫骄傲地补充，手自然地搭在芙芙椅背上。

马嘉祺握笔的手指微微发白。那些星空知识，明明是他当年教给芙芙的。十五岁的夏夜，他们躺在河堤上，他指着天空讲解星座，芙芙睁大眼睛认真听讲的模样至今历历在目。

"马总对这个合作意向怎么看？"丁程鑫的问话将马嘉祺拉回现实。

"技术层面没有问题。"马嘉祺保持专业口吻，"但具体合作模式还需要进一步讨论。"

会议持续了一个半小时。马嘉祺不得不承认，丁程鑫确实是个出色的商业人才——思路清晰，谈吐得体，对市场趋势把握精准。更让他不舒服的是，丁程鑫时不时会照顾到芙芙的理解程度，用简单易懂的例子解释专业问题，而芙芙回应的笑容里满是信赖。

"今天就到这里吧。"会议结束时马嘉祺站起身，"具体细节我的团队会与贵司对接。"

丁程鑫点点头，收拾文件时突然说："芙芙说你答应和她喝咖啡？不如一起？公司楼下有家不错的店。"

马嘉祺没想到丁程鑫会主动提议，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芙芙已经开心地点头："对啊，嘉祺哥昨天还说好久不见了呢！"

那声"嘉祺哥"再次让马嘉祺心头一软。他看着芙芙明亮的眼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十分钟后，三人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芙芙的发梢，映出淡淡的金色光晕。马嘉祺恍惚想起，十五岁的芙芙也是这样，在夕阳下头发会变成温暖的蜜糖色。

"你们小时候真的经常一起看星星？"丁程鑫搅动着咖啡，语气随意。

"对啊！"芙芙兴奋地转向马嘉祺，"记得那次流星雨吗？我们偷偷跑到河堤上，结果被我妈找到，狠狠骂了一顿。"

马嘉祺嘴角不自觉上扬："后来你还写了一篇作文《我最难忘的夜晚》，被语文老师当范文念给全班听。"

"你居然记得！"芙芙眼睛亮了起来，"那篇作文我还留着呢！"

丁程鑫轻咳一声："听起来你们感情很好。"

"嘉祺哥就像我亲哥哥一样。"芙芙不假思索地说，伸手拿糖包时不小心碰翻了马嘉祺的咖啡。

深色液体迅速在桌面上蔓延，马嘉祺和丁程鑫同时伸手去拿纸巾，两人的手在空中短暂相碰，又迅速分开。

"对不起！"芙芙手忙脚乱地擦拭，"我总是这么笨手笨脚..."

"没关系。"马嘉祺接过她手中的纸巾，指尖不经意相触，一丝电流般的触感让他心跳加速。

丁程鑫已经叫来服务员清理，同时体贴地为芙芙拉开椅子避免咖啡滴到她裙子上。整个过程中，他的目光不时在马嘉祺和芙芙之间游移，眉头微蹙。

"说起来，"丁程鑫突然开口，"马总在国外那几年，应该很忙吧？芙芙说你很少回她邮件。"

马嘉祺握杯子的手一僵。那是他最愧疚的事——出国头两年他还经常与芙芙通信，但随着学业和创业压力增大，回信间隔越来越长，最后甚至几个月都不联系。他根本不知道那段时间芙芙失去了父母，独自一人面对一切。

"那时候...确实太忙了。"他低声说，目光不敢与芙芙相接。

"理解。"丁程鑫点点头，语气平和却意味深长，"人生总有取舍。"

芙芙似乎察觉到气氛微妙，赶紧转移话题："嘉祺哥，你记得图书馆后面的那棵大榕树吗？它还在呢，现在更茂盛了。"

马嘉祺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记得，我们经常在下面写作业。"

"有一次你偷摘了张主任的橘子，我们躲在树底下分着吃，酸得直皱眉头..."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丁程鑫静静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

咖啡喝完，丁程鑫看了看表："芙芙，我们该走了，下午还要去看婚纱。"

婚纱。这个词像一盆冷水浇在马嘉祺头上。他机械地站起身，看着芙芙开心地点头。

"嘉祺哥，下次来图书馆找我啊！"芙芙临走时回头说，笑容灿烂如初，"我带你看看我们的天文小组！"

马嘉祺站在原地，看着丁程鑫自然地揽住芙芙的腰走出咖啡厅。阳光下，芙芙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闪闪发亮，刺得他眼睛生疼。

亲哥哥。她在介绍他时用了这个词。马嘉祺苦笑着掏出钱包，再次抚摸那颗鹅卵石。六年前他离开时，以为自己只是暂时告别一个邻家妹妹。直到在大洋彼岸的无数个夜晚，看着芙芙寄来的明信片上熟悉的字迹，他才惊觉那份感情早已悄然变质。

而现在，她叫他"嘉祺哥"，却让另一个男人唤她"芙芙"，甚至要穿上那个男人挑选的婚纱。

马嘉祺深吸一口气，将鹅卵石紧紧攥在手心。石头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却远不及心脏传来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