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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影之下--警官

完美栽赃

“你们好,我是世界第一警官。”

声音清朗,甚至带着点未经世事的雀跃,像是个玩着角色扮演游戏的大男孩。

刑侦队长江言许从一堆现场照片里抬起头,熬得通红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

男人很年轻,穿着干净得过分的白衬衫,卡其裤,头发柔顺,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眼神亮得惊人,正隔着办公桌好奇地打量他,仿佛没看见桌上那些血肉模糊的影像。

办公室里烟气缭绕,值班的步遥华正打着哈欠整理文件,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角落里一直沉默翻阅卷宗的重斯言也抬起了头,镜片后的目光审视地扫过来。

刚从法医室回来、身上还带着淡淡消毒水味的明远津则皱了皱眉。

“你谁?”江言许的声音沙哑,带着连续工作四十八小时后的疲惫和不耐烦。

命案接二连三,压力巨大,上面催得紧,他没空陪疯子玩游戏。

“别亦南。”年轻人自来熟地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我来帮你们破案。就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完美谋杀’系列。”

步遥华忍不住嗤笑一声:“小朋友,这里是市局刑侦队,不是侦探俱乐部。出门左转,不送。”

别亦南却不为所动,笑容依旧灿烂:“我知道你们毫无头绪。三个受害者,社会关系无交集,生活轨迹无重叠,死亡时间都在深夜,现场干净得像是被风刮过,没有强行闯入痕迹,没有财物损失,没有性侵迹象,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死得极其‘安详’,甚至带着微笑,除了颈部那道精确割断颈动脉的伤口。”

他顿了顿,眼神掠过桌上那些照片,像是在欣赏某种艺术品,“哦,还有,凶手每次都会带走一点小东西。第一个受害者的是一枚旧邮票,第二个是一根用秃的铅笔,第三个……是一小片裁下来的、画着向日葵的油画布角。对吧,江队长?”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这些细节,尤其是最后关于“纪念品”的部分,是严格保密、绝未对外公布的。

江言许的身体慢慢坐直了,之前的疲惫被瞬间驱散,取而代之的是鹰隼般的锐利。

步遥华的笑容僵在脸上,重斯言合上了卷宗,明远津向前走了一步,无声地靠近。

“你是谁?”江言许再问了一次,语气已截然不同,每个字都透着冷硬。

“别亦南。”他重复道,仿佛这个名字就代表了一切,“我说了,我是来帮你们的。只有最了解罪犯的人,才能抓到罪犯,不是吗?而我认为,我就是那个最了解他的人。”他的语气笃定得令人不适。

“了解?你怎么了解?”重斯言推了推眼镜,声音平稳,却带着压力。

“侧写啊,警官先生。”别亦南转向他,侃侃而谈,“男性,25-35岁,外表可能极具欺骗性,甚至很有魅力。智商极高,有强烈到病态的掌控欲和完美主义倾向。他可能从事某种需要高度精确性的职业,或者曾经渴望从事此类职业却失败了。他挑选受害者并非随机,一定有某种我们尚未发现的、极其私人的逻辑链条。他带走物品不是为了 trophies(战利品),而是……嗯,更像是收集完成某种仪式的必需品。他在做一个巨大的拼图,而我们,还远远没看到全貌。”

他的分析精准、冷静,甚至带着一种超然的洞见,与他和煦无害的外表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这番侧写,与局里聘请的心理专家团队耗时数日得出的结论,惊人地相似,甚至更为大胆。

江言许盯着他,试图从那双过份明亮的眼睛里找出破绽:“这些推论,你可以从公开报道和网络谣言里拼凑出来。”

“那这个呢?”别亦南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像个分享秘密的孩子,“下一个受害者,可能会出现在城西的老纺织厂宿舍区附近。时间……大概就在明晚。”

“依据?”明远津冷静地问。

“感觉。”别亦南眨眨眼,“或者说,是对他行为模式的一种推演。他之前的行动轨迹有一种内在的韵律感,像在画一个我们看不见的几何图形。纺织厂宿舍,是下一个交汇点。”

荒谬。

疯狂。

不可理喻。

但鉴于他能说出保密细节,没人敢完全忽视他的话。

江言许让步遥华去查别亦南的背景,结果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普通家庭,普通学历,无业,无案底,社会关系简单。

就像一个刚刚被设定好程序的空壳。

出于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赌性,也可能是被那巨大的破案压力逼到了悬崖边,江言许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监控别亦南,并在他预言的地点布控。

布控过程极其隐秘。

然后,奇迹般地,预言成真了。

第四起案件发生了。地点,老纺织厂宿舍区三号楼。时间,深夜。受害者,独居老人。

死因,精确割喉。表情,安详甚至带着微笑。被带走的,是压在玻璃板下的一张老照片的一角。

凶手如同幽灵,再次完美避开了所有布控的眼线。

警方赶到时,只剩下冰冷的尸体和那个嘲讽般的“仪式”现场。

别亦南当时在哪里?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他就在江言许的办公室里,喝着步遥华给他泡的廉价速溶咖啡,和重斯言下着一盘围棋。

挫败感像冰水一样浇透了专案组。

但别亦南似乎更兴奋了。“看,我说对了,不是吗?”他眼睛亮得灼人,“他就在那里!他完成了他的拼图又一角!我们离他更近了!”

“近个屁!”步遥华忍不住爆了粗口,“我们连他的影子都没摸到!”

“那是因为你们的方向错了。”别亦南摇头,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你们总是想着抓他现行。但他不是普通的罪犯,他不会留下那种机会。要抓他,必须比他想的更远,在他设定下一步之前,就站在终点等他。”

“怎么做?”江言许问,声音干涩。

别亦南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让我参与进来。真正的参与。所有的卷宗,所有的物证,所有的走访记录,对我完全公开。让我成为你们的一员。”

疯了。这绝对是疯了。

让一个来路不明、行为诡异、甚至可能与案件有某种未知联系的人直接接触核心机密?

重斯言强烈反对。

明远津也表示这不符合程序,风险无法评估。

但江言许看着别亦南那双疯狂又纯粹的眼睛,看着白板上那些毫无头绪的死亡标记,想起了凶手留下的那种无处不在的、智力上的羞辱感。

他力排众议。

于是,别亦南真的“加入”了。

他像一块被投入死水的石头,激起了巨大的波澜。他看卷宗的速度快得惊人,过目不忘。

他对物证的观察角度刁钻古怪,时常提出一些天马行空却又让人细思极恐的联想。

他甚至在一次现场复勘时,指出了一个所有人都忽略的、极其微小的痕迹——窗台边缘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特殊的泥垢,经化验,来自一种极其罕见的观赏植物盆栽土。

调查的方向被一次次强行扭转,推翻,再建立。

别亦南像是一个手持鞭子的冷酷导演,驱赶着疲惫的警方按照他设定的剧本奔跑。

效率奇高,但所有人都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别扭和窒息感。他太了解那个凶手了,了解得像是……

像是了解他自己。

重斯言私下找到江言许,脸色凝重:“队长,这不正常。他的很多‘灵感’,解释不通。他像是在……引导我们。或者说,在享受这个过程。”

江言许沉默。他何尝没有这种感觉。

别亦南的眼神越来越亮,那种沉浸在游戏中的愉悦感几乎要溢出来。而案件,却似乎在朝着某个不可控的方向滑去。

转折点发生在那盆稀有盆栽土上。

顺藤摸瓜,他们锁定了一个嫌疑人——一个深居简出的富商,有收集稀有植物的癖好,且与第二位受害者有过短暂的经济纠纷。证据链虽然薄弱,但足以实施抓捕。

行动前夜,别亦南显得异常安静。

他坐在会议室的白板前,看着上面那个刚刚被写上的富商的名字,嘴角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不对。”明远津突然开口,他手里拿着最新的法医报告,脸色苍白,“第四位死者,那个老人,他颈部伤口的切割角度……是左利手。极其罕见的、非常熟练的左利手。而前面三位,都是右利手所为。那个富商……是右利手。”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模仿作案?团伙作案?还是……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别亦南身上。

他正用左手,灵活地转着一支笔。

江言许猛地站起来,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想起别亦南“预言”成功那晚,他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但如果……如果他根本不是“预言”,而是“安排”呢?如果他利用警方的布控作为他完美犯罪的一部分,远程操控了另一场谋杀?如果他之前的所有“帮助”,都是为了此刻,将一个无辜者推向嫌犯的位置,从而彻底洗清自己,并继续他的“游戏”?

那些被他刻意引导的线索,那些他提出的刁钻角度,那些他享受其中的眼神……

“是你……”江言许的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愤怒。

别亦南缓缓停下转笔的动作,抬起头。脸上那种人畜无害的微笑终于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满足的、冰冷而狂妄的平静。

他迎着江言许几乎要喷火的目光,缓缓地、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说了,我是世界第一…”

他微微停顿,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最终赢家的、睥睨一切的光芒。

“…警官。”

他仿佛在说,只有世界第一的罪犯,才能成为世界第一的追凶者。

而他,完美地证明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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