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东西很漂亮,漂亮到想占为己有。”云砚舟适时开口,指尖轻轻划过拍卖行宣传册上的一件青花瓷瓶,“元代的,存世不足百件。”
装饰奢华的地下室内,十一人围坐在长桌旁。墙上挂着厚重的暗红色绒布,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与窥探。
“这次任务是什么?”夏凌洲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平静如常,仿佛在问明天的天气。
楼观雪轻笑,指尖不知何时多出一张扑克牌,牌面在灯光下诡异地变换着图案,“魔术是很神秘的,不是吗?而这次,我们将完成史上最伟大的‘消失术’。”
长桌尽头,商扶砚微微颤抖着双手,低声自言自语:“他们都在看着我...说我不该来这里...”
身旁的许肆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声音带着催眠师特有的柔和韵律:“放轻松,你做得很好,没有人会责怪你。”
上官言将一叠资料摊开在桌上,“目标:瀚海拍卖行地下金库。内有三十七件珍贵文物,总估值超过二十亿。安保系统每七十二小时更换一次密码,红外线网格,重力感应,温度监测,还有十二名持枪保安二十四小时轮值。”
黎闻野补充道:“最棘手的不是进去,而是如何让这些东西‘合法’消失。所有藏品都有独立编号和鉴定证书,黑市根本不敢接手这种等级的东西。”
“所以我们需要一场完美的‘魔术’。”楼观雪的手指一动,扑克牌变成一朵蓝玫瑰,“让它们当着所有人的面消失,然后再以合理的方式重现。”
林序秋兴奋地记录着,“太棒了,这将成为我下一部小说的完美素材!”
“注意时间。”霍祁冷静地敲了敲桌子,“校方邀请我下周参加国际学术会议,在此之前必须完成。”
余宴微微皱眉,“尸体怎么办?任何计划都可能有意外。”
“那就交给你和许医生了。”凤栖梧轻笑,“一个处理活人,一个处理死人。”
商唯才一直沉默地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此时终于开口:“江言许那边呢?他可不是好对付的。”
“刑侦队长自有他的弱点。”夏凌洲淡淡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
云砚舟再次开口,眼中闪着近乎痴迷的光:“那件青花瓷瓶,我必须亲手拿到它。”
计划就此敲定。
——
七天后,瀚海拍卖行年度珍品展的开幕夜。
江言许穿着不太合身的西装,混在宾客中显得格格不入。副队长严景初跟在他身后,警惕地扫视着人群。
“头儿,你觉得今晚会出事?”严景初低声问。
“直觉。”江言许简短地回答,目光锁定在不远处正在欣赏一幅古画的云砚舟身上,“那个收藏家,云砚舟,他的邀请函有问题。”
“查过了,是真的。拍卖行亲自发出的VIP邀请。”
江言许眯起眼睛,“太真了反而可疑。让梁言和墨竹逸盯紧地下金库入口,余瑾南和洛宁负责监控室。告诉沈南意和苏怀婉,随时待命。”
晚上九点整,灯光忽然暗下,主持人的声音响起:“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将是今晚的压轴展品——元代青花云龙纹梅瓶!”
聚光灯打在展台中央的玻璃柜上,然而柜中空空如也。
场内一片哗然。
突然,警报声撕裂空气!“地下金库遭到入侵!”对讲机里传来梁言的惊呼。
江言许和严景初迅速冲向地下,却在楼梯口被一群惊慌失措的宾客堵住去路。
等他们到达金库时,只见十二名保安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金库大门洞开,里面珍贵文物不翼而飞。
“这不可能!”严景初震惊道,“从警报响起到现在不过三分钟!”
江言蹲下检查保安的状况,“还活着,被注射了镇静剂。叫沈南意来。”
法医沈南意很快赶到,仔细检查后皱眉:“丙泊酚,专业麻醉剂。注射手法极其精准,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监控室里,余瑾南报告:“队长,所有监控同时出现十秒雪花,然后就发现异常了。”
“十秒?”江言许眼神锐利,“十秒不可能搬空整个金库。”
现场勘查持续了整个通宵,却一无所获。文物如同蒸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警局成立了专案组。江言许站在白板前,上面贴满了涉案人员的照片。
“十二个保安,同时被注射麻醉剂。金库三重密码锁被破解,没有暴力开锁痕迹。三十七件文物,总重超过一吨,在三分钟预警时间内消失。”江言许总结道,“这不是普通劫匪能做到的。”
严景初接话:“内部人员作案可能性极大。拍卖行员工正在接受询问,但没有明显嫌疑。”
梁言举手:“头儿,有个奇怪的事。云砚舟,那个知名收藏家,昨晚展出前突然提前离场了。”
“继续。”江言许点头。
“还有,大学教授霍祁,原本应该在昨晚的学术会议上做主题发言,却因‘突发疾病’缺席了。”
墨竹逸补充道:“侦探事务所的上官言和黎闻野,昨天接了个所谓的‘寻猫’委托,有不在场证明,但感觉很假。”
余瑾南推门而入,“尸检报告出来了。不对,不是尸检,是活检?总之,从保安血液中检测到的不只是丙泊酚,还有小剂量致幻剂。”
“致幻剂?”江言许皱眉。
“是的,会导致短暂幻觉和记忆混淆。”
洛宁拿着另一份报告进来:“头儿,拍卖行提供的失窃清单有点问题。多了一件不在登记册上的东西——一件明代白玉杯。”
江言许猛地抬头,“什么意思?多了件本来不存在的东西?”
“或者说,有人故意添加了一件不存在的文物,为了混淆视听。”
会议室陷入沉默。
突然,电话响起。
江言许接听后脸色骤变:“什么?发现了其中一件失窃文物?在哪里?”
“大学艺术史教授霍祁刚刚向博物馆捐赠了一件元代青花瓷瓶。”
——
霍祁的办公室内,江言许和严景初面对着一脸平静的教授。
“我完全不知道这是失窃文物。”霍祁推了推眼镜,“这是一个匿名捐赠,昨天直接寄到了我的办公室,附信说希望由我代为捐赠给博物馆。”
“为什么选择您?”江言许问。
“我是艺术史专家,这很正常。信上说捐赠者希望保持匿名,这种事并不罕见。”
检查包裹和信件后,确实如霍祁所说,没有任何可追溯来源的信息。
回到警局,江言许召集所有人:“这是个障眼法。霍祁在试探我们,或者说,在戏弄我们。”
“头儿,你觉得他是主谋?”
“不,一个人做不到。这是一个团队,各司其职。”江言许在白板上写下所有可疑人物的名字,“心理学家、侦探、法医、魔术师、收藏家、大学教授...如果他们联合起来...”
严景初倒吸一口凉气:“那我们将面对史上最高智商的犯罪集团。”
接下来的调查中,警方发现了更多令人困惑的线索:
上官言和黎闻野提供的“寻猫”委托确实存在,委托人是作家林序秋,他声称自己的猫在那天晚上走失;
楼观雪在那晚有一场公开魔术表演,数百名观众可以作证;许肆然的催眠诊所那晚有团体治疗会话,至少二十人在场;
夏凌洲、商唯才和凤栖梧三位心理医生那晚在一起参加心理学研讨会;
余宴确实在停尸房值班,有多人证明;
商扶砚因为有严重精神分裂,那晚在精神病院接受观察;云砚舟提前离场后,有酒店服务员证明他整晚在房间休息;
只有霍祁无法提供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但他坚称自己因胃病在办公室休息。
案件陷入僵局。
三天后,第二件失窃文物出现了。
这次是在楼观雪的魔术道具中发现的,当时他正在电视台录制节目。
直播镜头下,楼观雪从一个空盒中“变”出了一幅宋代山水画,正好是失窃清单上的作品。现场观众欢呼雀跃,只有警方明白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江言许立即带人赶到电视台,楼观雪却一脸无辜:
“这只是一个魔术道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真画!我从魔术用品公司订购了这个道具,原本应该是一幅复制品。”
调查再次陷入死胡同。
道具公司确认发货的是复制品,运输过程中没有调包的可能。
当晚,江言许接到一个匿名电话:“警察先生,有些东西你想看看。”
根据电话指示,江言许独自来到城郊一处废弃仓库。
仓库中央,商扶砚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条,周围散落着三四件失窃文物。
“救救我...他们逼我做的...”商扶砚哭诉道,“我是被胁迫的!”
解救商扶砚后,他提供了一套完整的说辞:霍祁是主谋,胁迫他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破解安保系统,其他人都是被霍祁胁迫参与的。
警方迅速逮捕了霍祁,案件似乎告破。
但江言许总觉得不对劲。
在商扶砚的精神病院病房,他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一本写满密码的笔记,藏在床垫下。
经过破译,笔记内容令人震惊:
“剧本第四章:牺牲霍祁,保全整体。警察已经接近真相,必须有人承担责任。”
江言许立即赶到审讯室,但为时已晚。霍祁在拘留室中用一支隐藏的钢笔注射了氰化物,当场死亡。
留下的遗书写道:“所有事情都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文物藏匿地点只有我知道,随着我的死亡,它们将永远消失。”
案件被迫宣告结案。
警局举行了庆功会,但江言许缺席了。
深夜,他独自坐在办公室,重新审视所有证据。
突然,他注意到了之前忽略的一个细节:所有出现在外界的文物,都是失窃清单上比较不值钱的那些。真正珍贵的文物,包括云砚舟特别提到的那件青花瓷瓶,从未出现过。
还有一个问题:法医余宴在案发当晚值班,但尸检报告显示,保安血液中的致幻剂成分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化合物,只有顶尖毒物学家才会使用。而余宴的导师,正是已故的国际知名毒物学家。
江言许抓起外套,直奔商扶砚所在的精神病院。
到达时,他发现商扶砚的病房空无一人。护士说:“商先生今天出院了,他的主治医生夏凌洲签的字。”
江言许立即打电话联系夏凌洲,对方手机关机。他又联系商唯才和凤栖梧,同样无法接通。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江言许立即通知严景初:“召集所有人,行动还没结束!”
当警方冲进夏凌洲的诊所时,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办公室中央放着一个信封,上面写着“江言许亲启”。
里面是一张邀请函:“诚邀您参加私人收藏展,地址:云宅,今晚八点。”
——
晚上八点整,江言许带着专案组全员来到云砚舟的郊外别墅。
大门悄然开启,里面空无一人。众人持枪谨慎进入,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大厅被改装成了一个小型博物馆,所有失窃文物都被精心陈列在防弹玻璃柜中,灯光打得恰到好处,仿佛这里本就是它们应该所在的地方。
云砚舟从阴影中走出,张开双臂:“欢迎,警官先生们。欣赏一下吧,这些艺术品在最合适的地方得到了最好的保护。”
“其他人呢?”江言许举枪问道。
“哦,他们都在。”楼观雪的声音从二楼传来。随着他的话音,另外八人从不同方向走出,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
夏凌洲开口:“你知道吗,江队长,世界上最完美的犯罪不是让一件事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是让它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却无人能够定罪。”
“霍祁的死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江言许问。
“他是自愿的。”商唯才回答,“为了更高的艺术价值。”
突然,灯光全灭。当备用电源启动时,现场只剩下江言许和警员们,十个嫌疑人全部消失。
“搜索整个建筑!”江言许命令道。
五分钟后,严景初在书房发现了一台正在播放视频的显示器。画面中,十人站成一排,除了已经死去的霍祁。
许肆然对着镜头微笑:“你知道吗,那晚的保安实际上看到了我们,但致幻剂和催眠让他们产生了统一的虚假记忆。”
余宴接着说:“而霍祁的‘自杀’,不过是一个小把戏。他根本没死,那具尸体是太平间里一具相似的无名尸经过精心修饰的产物。”
上官言和黎闻野同时开口:“最好的隐藏方式,就是让一切看起来已经解决。”
林序秋补充道:“而我的新书《完美罪证》将会披露所有细节,但没有人会相信小说写的是真实事件。”
凤栖梧笑道:“心理学家、侦探、法医、魔术师、收藏家、大学教授、作家、催眠师...甚至精神病人,谁会相信我们这样的人会联合犯罪呢?”
云砚舟最后出现,手中把玩着那件元代青花云龙纹梅瓶:“有些东西太美丽了,不应该被藏在公众看不到的地方。而我们现在给了它们最好的归宿。”
视频结束前,楼观雪的脸突然贴近镜头,魔术师的笑容放大到诡异的角度:
“警察?那就…好好观赏吧,我的…作品~”
屏幕变黑,只留下专案组众人站在原地,破获了案件却无法证明,抓住了罪犯却全部消失,找到了赃物却无法收回。
世界上最完美的犯罪,不是无迹可寻,而是所有证据摆在眼前,却无人能够定罪。
江言许看着满室珍宝,第一次感受到了彻底的无力感。
在看不见的阴影处,十一个声音同时轻笑。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