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秋 青城大学
回忆
他带了女朋友来学校。女生很漂亮,笑起来像盛开的栀子花。他们并肩走在林荫道时,我躲在树后,指甲掐进掌心。他转头对她说:“这是林尧,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朋友——原来我们之间,早被这个标签钉死。
8月13日 暴雨
躲在宿舍背单词,眼泪却止不住。每个字母都模糊成他的名字。或许,该用痛苦来祭奠这份无望的暗恋。发烧到39度,室友送我去医院,我却攥着单词本不肯松手。护士说我糊涂了,我却清楚得很:疼到极致,才能记住放下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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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尧退烧出院那日,秋意已悄然染上枝头。林千千和周乘来接他回宿舍,三人刚踏进楼道,林千千便憋不住笑,劈头盖脸地嚷道:“边哭边背单词?你当演苦情戏呢!发烧烧糊涂了吧?”
林尧本就因虚弱而苍白的脸霎时涨红,羞恼得几乎要跺脚:“你……你瞎说什么!”可话未说完,自己倒先破涕为笑,那笑容里裹着酸涩,像未熟的青梅被碾碎在齿间。他垂下眼帘,睫毛颤动如蝶翼:“或许该放下了,赵淮恪始终是直的。现在有女友了,他从来不知道没发觉有个男生暗恋过他,以后也不会发现。”
周乘温声递过一杯温水,目光里盛着体谅:“尧尧,先喝点水缓缓。”林千千却叉腰瞪眼,语气虽凶,眼底却浮着心疼:“你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人家赵淮恪又不会心疼你半分!要我说,早该断了念想!”
林尧接过水杯,指尖微微发颤。杯壁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心底,却暖不了那三年时光烙下的寒。他望向窗外,梧桐叶正簌簌飘落,仿佛时光的碎屑在风中起舞。记忆如潮水涌来——
那年运动会,他八百米跑在最后,赵淮恪故意放慢速度陪他冲刺。汗水浸透衬衫,那人身上清爽的薄荷香却钻进鼻尖,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却不敢抬头看他是否在笑。
图书馆午后,他偷拍赵淮恪睡颜的照片被对方发现。那人弹他额头的指尖带着暖意,调侃他偷懒时眼底却闪着宠溺。他慌乱低头,却将那份悸动刻进骨髓。
最痛的,是亲眼看见赵淮恪牵着女友的手,在樱花树下笑得耀眼。他躲在树后,掌心掐出血痕,却听见那人向女友介绍自己:“这是林尧,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朋友——这五个字如冰锥刺入心脏,冻住所有妄念。
此刻,宿舍里林千千仍在絮絮叨叨,周乘默默收拾着他散乱的课本。林尧深吸一口气,将水杯搁在桌上,声音轻得像飘落的叶:“千千,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有些印记,不是想抹就能抹去的。”
林千千蓦地噎住,她凝视着林尧的侧脸,那上面残留着泪痕与病容交织的脆弱。她突然伸手揽住他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人揉进怀里:“臭小子!你要是再为那个赵淮恪掉一滴眼泪,我就……”她顿了顿,凶巴巴的话锋一转,“我就和周乘一起,把你绑去酒吧灌醉,让你哭着唱《告白气球》!”
周乘忍俊不禁,嘴角勾起弧度:“千千这主意不错,不过得先确认尧尧的酒量。”林尧被逗得噗嗤一笑,眼眶却更红了。他抬手抹去眼角残泪,转身打开抽屉,取出那本扉页泛黄的单词本——正是那夜边哭边背,最终被送医时还攥在手里的本子。
他翻开一页,指尖抚过某个单词,目光凝滞。林千千凑近一瞧,只见那页角落密密麻麻写满了“Zhao Huaike”,字迹被泪渍晕染,如荆棘缠绕。
林千千心头一揪,正欲开口,林尧却将本子合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安葬一段时光。他抬头,眼底泪光未散,却已泛起一丝决绝:“我烧糊涂了那日,其实背的是‘abandon’这个词。”他顿了顿,声音沙哑却清晰,“现在,该真正学会它的含义了。”
窗外秋风卷起落叶,打在玻璃上发出轻响。林千千与周乘对视,皆从彼此眼中读出某种微妙的释然。或许,那些被时光浸透的印记,终会在某个秋日,随风化作尘埃,散入记忆的褶皱。
林尧起身,将单词本锁进抽屉。转身时,他瞥见书架上赵淮恪曾借他的《诗歌鉴赏》,书页间还夹着那人当年写的便签:“尧尧,我们一起看过的云,会记得所有未说出口的言语。”他指尖微颤,终是将书抽出,轻轻放进储物箱底层。
“走吧,去食堂吃顿好的。”他扯出一个明朗的笑,率先迈出宿舍门。林千千与周乘跟上,三人身影在走廊渐行渐远。林千千突然回头,望向储物箱的方向,喃喃道:“那个赵淮恪……真就一点都没察觉吗?”
周乘轻叹:“直男的心,有时候比数学题还难解。”林尧的脚步却未停,只将笑意深藏进眼底。他知道,有些答案,或许永远不必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