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纸条

早读课的琅琅书声里，何岚汐的铅笔在草稿纸上转得像风火轮。她第无数次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旁边的王菀，压低声音：“哎，你看前排李昊的发型，是不是像被门夹过？”

王菀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没回头，只是笔尖在语文课本上多顿了个墨点。何岚汐不气馁，又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爆炸头小人，推过去给她看。这次王菀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动了动，像被风吹皱的水面，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成为同桌的第三天，何岚汐已经摸清了王菀的“沉默规律”：说笑话时她会抿紧嘴，讲家里的事时她会转钢笔，提到画画时她的睫毛会颤三下。而王菀似乎也习惯了身边这个“小喇叭”——上课走神被老师点名时，总能在站起来的瞬间，感觉到一张纸条悄悄塞进自己手心。

周三的数学课堪称何岚汐的“公开处刑”。张老师推了推眼镜，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教室：“何岚汐，来讲讲这道三角函数的解法。”

何岚汐“腾”地站起来，脑子里的公式瞬间跑得精光。她盯着黑板上弯弯绕绕的符号，感觉全班的目光都粘在背上，烫得她想找地缝钻进去。就在她硬着头皮准备说“不会”时，右手突然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是张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小纸条，边缘还带着毛边。何岚汐飞快地展开，上面是王菀清秀的字迹：“作辅助线，构造直角三角形，用sin30°=1/2”，末尾还画了个迷你的直角符号。

“哦……哦！”何岚汐像抓住救命稻草，顺着提示往下说，居然磕磕绊绊地讲完了。张老师点点头让她坐下，她刚松了口气，就听见王菀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刚才脸都白了，像我家冰箱里的冻豆腐。”

何岚汐差点喷笑出声，憋得肩膀一耸一耸的，转头看见王菀正低头翻书，耳根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下课铃一响，何岚汐立刻凑过去：“同桌你太厉害了！比我妈给我报的补习班有用一百倍。”她从书包里掏出袋饼干，“谢礼！我妈说这是‘聪明饼干’，吃了能考满分。”

王菀看着包装上印着的爱因斯坦头像，犹豫了一下接过来，拆开时发现每块饼干上都印着不同的数学公式。“这是给小学生吃的吧？”她忍不住说。

“别管那么多，”何岚汐塞了一块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好吃就行。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这道题？”

“上周作业你错了三道类似的。”王菀平静地说，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何岚汐突然想起，自己的作业本总是和王菀的摞在一起交，原来她连自己错了几道题都记得。

下午的英语课，何岚汐又犯了老毛病——偷偷在课本后面画小人。她画王菀低头看书的样子，画得太投入，没注意到班主任已经站在旁边。“何岚汐，把你课本拿上来。”

何岚汐吓得手一抖，铅笔在纸上划出长长的一道。她磨磨蹭蹭地站起来，感觉腿都在发软。就在这时，王菀突然举起手：“老师，她刚才在帮我标单词重音。”

班主任挑了挑眉：“是吗？”

“是。”王菀的声音不大，却很稳，“我音标不太好，她在教我。”她翻开自己的英语书，上面果然用红笔标着密密麻麻的重音符号，和何岚汐课本上的笔迹有几分相似——显然是刚标的。

班主任没再追究，何岚汐坐回座位时，后背已经沁出了汗。她刚想对王菀说谢谢，就看见一张纸条飘过来：“画我的时候，能不能把眼睛画大一点？”

何岚汐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她刚才看见了那幅没画完的小人。她红着脸在纸条背面画了个超大号的圆眼睛，旁边写“这样够大吗？”，递回去时不小心碰到了王菀的手指，像被静电电了一下，两人都猛地缩回了手。

放学收拾书包时，何岚汐发现王菀把那袋“聪明饼干”放进了自己的书包，每块饼干上的公式都被用红笔描了一遍，像在做批注。她突然想起早上王菀课本上的墨点，现在才明白，原来沉默的人，有自己的方式在回应。

走出教学楼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何岚汐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突然回头说：“明天我带我家猫的照片给你看，它昨天把我妈新买的毛线团挠散了，被追着打了三条街。”

王菀点点头，脚步轻快了些，校服口袋里，那张画着圆眼睛的纸条被她折成了小小的方块，像藏着个闪闪发光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