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盒里的秘密

午休铃声刚响，何岚汐就像按了启动键的弹簧，“啪”地合上作业本，从课桌底下拖出那个印着小熊图案的保温饭盒。盖子一打开，红烧肉的浓香味立刻漫开来，引得前排男生回头张望。

“我妈又给我搞‘营养暴击’了。”她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鹌鹑蛋，苦着脸给王菀看，“你看这当归鸡汤，说是‘女生喝了气色好’，我感觉自己像只被灌药的兔子。”

王菀刚打开自己的饭盒，闻言抬了抬头。她的饭盒是素净的白色，里面只有小半碗杂粮饭，一筷子就能夹完的水煮西兰花，还有几块没什么油星的清蒸鱼。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去，能看清鱼肉纹理里渗出的淡粉色。

“阿姨也是为你好。”王菀夹起一块西兰花，慢慢嚼着。何岚汐注意到她手腕上的红印淡了些，变成浅浅的粉色，像被水洇过的胭脂。

“好什么好，”何岚汐舀了一大勺红烧肉，趁王菀低头扒饭的功夫，“嗖”地一下倒进她碗里，“你看你这饭盒，比庙里的素斋还素，再吃下去风一吹就倒了，谁来给我递数学题纸条？”

王菀吓了一跳，慌忙想用筷子把肉夹回去，却被何岚汐按住手。“别动！”何岚汐压低声音，眼睛瞟着走廊，“我妈说了‘独食难肥’，你帮我分担点，就当做好事了。”她故意把“好事”两个字说得很重，像在讲什么天大的道理。

王菀看着碗里油亮亮的红烧肉，又看了看何岚汐亮晶晶的眼睛，最终还是把筷子收了回去。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嘴角沾了点酱汁，像只偷吃到糖的猫。

“对了，”何岚汐突然从书包侧袋掏出个小药瓶，倒出两粒花花绿绿的胶囊，“这个给你。”

王菀看着那写着“复合维生素”的瓶子，皱了皱眉：“这是……”

“我妈塞的‘女生必备保健品’，”何岚汐一脸嫌弃地说，“说是什么‘补充胶原蛋白，美容养颜’，我吃着跟粉笔灰似的。你帮我解决掉，就当拯救濒危物种了。”她怕王菀拒绝，又赶紧补充，“说明书上说每天吃两粒，你看你总不吃肉，正好补补。”

王菀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悄悄塞进校服口袋里。她知道何岚汐的好意，就像知道自己为什么每天只能吃这些——早上出门时，母亲把饭盒塞进她手里，冷冷地说“再胖一斤，画画班就别去了”。

第二天中午，何岚汐的饭盒里多了道糖醋排骨。她刚要故技重施，就看见王菀的饭盒里多了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切成块的苹果。

“我妈说……多吃水果。”王菀把玻璃罐往她这边推了推，耳根有点红，“你那个鸡汤太油了，配着苹果吃解腻。”

何岚汐眼睛一亮，拿起一块苹果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嚼得香甜。“你妈转性了？”她含着苹果含糊地说，“以前不都不让你吃这些‘高热量’的吗？”

“我说是……老师让多补充维生素。”王菀低下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杂粮饭。其实是她昨晚偷偷把苹果装进罐子里的，早上趁母亲不注意塞进了书包。

何岚汐没听出她话里的迟疑，正忙着用排骨汤汁拌米饭，突然灵机一动，夹起一块最大的排骨，假装不小心掉在王菀的杂粮饭上。“哎呀！”她夸张地叫了一声，“手滑手滑！这排骨沾了你的饭，我妈说‘掉地上的不能吃’，只能归你了。”

王菀看着那块裹满酱汁的排骨，又看了看何岚汐挤眉弄眼的样子，突然忍不住笑了。她的笑声很轻，像羽毛落在水面上，何岚汐却觉得比红烧肉还让人心里发甜。

“对了，”何岚汐突然凑近，神秘兮兮地说，“下次你妈要是问你怎么胖了点，你就说是我抢你的饭吃，把你喂胖的。”她拍着胸脯保证，“我抗揍，不怕阿姨说。”

王菀摇摇头，把排骨夹起来，小口吃着。阳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何岚汐突然发现，她笑起来的时候，右边嘴角有个小小的梨涡，像盛着颗融化的糖。

下午第一节课前，王菀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悄悄放在何岚汐桌上。是颗用彩色糖纸包着的糖果，剥开后是粉粉的草莓味，甜得恰到好处。

“谢礼。”王菀说完，就红着脸转过身去，假装看黑板。何岚汐捏着那颗糖，感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比红烧肉还暖，比草莓糖还甜。

放学时，何岚汐看见王菀在校门口等母亲，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空了的玻璃罐。她突然想起早上母亲往自己饭盒里塞保健品时，嘴里念叨着“女孩子要懂得照顾自己”，现在才明白，原来照顾也可以是藏在饭盒里的红烧肉，是假装手滑的小把戏，是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

她冲王菀挥了挥手，看见对方也悄悄抬了抬手，口袋里的糖果纸，好像还留着淡淡的草莓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