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菀把深棕色画册塞进衣柜最深处时，指尖还在轻轻摩挲封面。
这本何岚汐送的锁线本里，藏着她近半年的秘密——从操场看星的两个背影，到雨天共享耳机的侧颜，甚至还有何岚汐吃草莓圣代时沾了酱汁的嘴角，每一页都画满了细碎的温柔，像把时光酿成了蜜。
“我去买菜，你在家把物理卷子做完。”母亲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惯有的严厉，“别总对着本子发呆，成绩才是正经事。”
“知道了。”王菀应着，赶紧把衣柜门关上，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小心思牢牢锁住。她坐在书桌前，摊开物理卷子，目光却忍不住飘向衣柜——那里藏着她的星星和太阳，比任何公式都让人心安。
母亲走后，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钟表的滴答声。王菀做了两道题，实在没心思，干脆起身走到衣柜前，犹豫了几秒，还是把画册抱了出来。她坐在地板上，背靠着衣柜，慢慢翻开第一页——何岚汐画的小太阳还在，旁边的牵手小人被她补了件天蓝色的运动服，正是运动会那天穿的款式。
“笑起来像个傻子。”她轻声嘀咕，指尖拂过画纸上何岚汐的笑脸，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翻到中间一页，是两人在天台看星星的场景，她特意画了颗最亮的天狼星，旁边标着“岚汐说像灯泡”，字迹歪歪扭扭，却满是暖意。
就在她看得入神时，门锁突然传来转动的声音——是母亲回来了。王菀慌了神，赶紧把画册往身后藏，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习题册，哗啦啦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怎么回事？”母亲推门进来，手里还提着菜篮子，看见王菀慌乱的样子，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又在做什么小动作？物理卷子写完了？”
“还……还有最后两道题。”王菀的声音发颤，后背紧紧贴着衣柜，想把画册藏得更严实些。
母亲没说话，只是环顾了一圈房间，目光最终落在了被碰倒的习题册上。“我帮你整理下衣柜，”她突然说，放下菜篮子就往衣柜走，“上次给你买的毛衣总找不到，说不定压在下面了。”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王菀赶紧上前阻拦，却还是慢了一步。母亲已经拉开了衣柜门，目光扫过里面的衣服，最终停在了那本露出来的深棕色画册上。
“这是什么？”母亲弯腰把画册拿了出来，手指捏着封面，眼神里带着疑惑。
王菀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脚冰凉：“妈，那是……那是我的笔记本，没什么的。”
母亲没听她的，直接翻开了画册。第一页的牵手小人、第二页的操场星空、第三页的共享耳机……一页页翻过去，她的脸色越来越沉，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当翻到画着何岚汐大笑的那一页时，她的手指猛地攥紧，画册的边角被捏得变了形。
“你整天就琢磨这些？”母亲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说你成绩怎么上不去，心思全花在这种没用的东西上了！跟那个何岚汐待在一起，就学这些不务正业的？”
“不是的！”王菀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伸手想去抢画册，“这不是没用的东西，是我……”
没等她说完，母亲突然扬起手，将画册狠狠摔在地上。“哗啦”一声，锁线装订的画册摔开了， pages散了一地。母亲还不解气，上前一步，捡起画册，双手用力一撕——“嗤啦”一声，画着牵手小人的那一页被撕成了两半，何岚汐的笑脸从中间裂开，像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妈！不要！”王菀尖叫着扑过去，却被母亲推开。她看着母亲一页页地撕着画册，那些画满星星的、画着草莓糖的、画着天台月光的页面，在母亲手里变成一片片碎片，像她的心一样，碎得满地都是。
奇怪的是，这次王菀没有哭。眼泪明明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她站在原地，看着满地的碎片，看着母亲还在撕扯最后几页的手，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不是难过，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像结冰的湖面，表面平静，底下却藏着汹涌的力量。
母亲把最后一片碎片扔在地上，喘着气，看着王菀：“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总画这些没用的！跟何岚汐保持距离，你就是不听！现在知道错了吗？”
王菀慢慢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盯着母亲的眼睛。她的声音发颤，却每个字都清晰有力：“我没错。”
母亲愣住了，像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错。”王菀往前走了一步，捡起地上一片画着小太阳的碎片，指尖被边缘划破，渗出一点血珠，她却像没察觉，“这不是没用的东西，是我的心意，是我和岚汐一起的时光。你凭什么撕我的东西？凭什么管我跟谁做朋友？”
这是王菀第一次跟母亲这样说话。以前不管母亲怎么批评她、怎么扔掉她的画具，她都只会默默流泪，从来不敢反驳。可这次，看着满地的碎片，看着那些被撕碎的回忆，她突然不想再忍了——那些藏在画册里的温柔，那些何岚汐给她的温暖，不该被这样轻易毁掉。
母亲的脸色铁青，手指指着王菀，气得说不出话：“你……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这么跟我说话！我撕你的东西怎么了？我是你妈，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王菀的声音终于带上了哭腔，却依旧坚定，“为我好就是撕我的画册？为我好就是不让我跟朋友来往？为我好就是让我活成你想要的样子，而不是我自己？”
母亲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愣在原地。她看着王菀通红的眼睛，看着满地的画册碎片，看着女儿手里那片沾了血的小太阳，突然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疼得发慌。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王菀压抑的呼吸声。母亲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王菀才蹲下身，捡起那些碎片。她把碎片一片片拼在一起，想把画册复原，却发现不管怎么拼，那些裂痕都还在，像刻在心上的疤。她的手指被碎片划破了好几处，血珠滴在画着草莓糖的碎片上，像颗红色的泪。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何岚汐发来的消息：“在干嘛？我妈烤了饼干，我给你留了草莓味的，等下给你送过去！”
王菀看着消息，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手机屏幕上。她手指颤抖着回复：“岚汐，我的画册……被我妈撕了。”
没过多久，窗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王菀走到窗边，看见何岚汐站在楼下，手里拿着个保鲜盒，还举着一张画纸——上面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背景是操场的星空，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别难过，我们再画一本，比之前的更厚、更好看！”
何岚汐看见她，用力挥了挥手，嘴里喊着：“我给你带了饼干！草莓味的！还有我新画的‘安慰小人’，比你画的丑，但保证甜！”
王菀看着楼下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看着那张画纸上的小人，突然觉得心里的裂痕好像没那么疼了。她打开窗户，声音带着哭腔却笑着说：“你画的小人怎么还是像被门夹过的土豆啊！”
“那也比你上次画的‘歪嘴星星’好看！”何岚汐把保鲜盒和画纸递上来，“饼干快吃，凉了就不脆了。画册我们可以一起画，我负责画丑小人，你负责画好看的星空，分工合作，天下无敌！”
王菀接过保鲜盒，打开后闻到草莓饼干的甜味，心里暖暖的。她看着何岚汐，突然说：“岚汐，我今天跟我妈吵架了，我第一次没哭，还跟她讲道理了。”
“你超棒的！”何岚汐眼睛亮了，“以后我们一起跟阿姨讲道理，让她知道画画不是没用的，我们的时光也不是没用的！”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房间门口，看着窗边的王菀，看着楼下的何岚汐，看着那盒草莓饼干和那张画纸，眼神里的严厉慢慢褪去，多了点复杂的情绪。她没说话，只是转身走进厨房，拿出一个新的笔记本，轻轻放在王菀的书桌上——笔记本是米黄色的，和被撕的画册内页一样的颜色。
王菀抱着保鲜盒，看着书桌上的新笔记本，又看着楼下的何岚汐，突然觉得，就算画册碎了，那些藏在里面的时光也不会消失。因为身边有个人，会陪她一起拼起碎片，一起画新的画册，一起把那些难过的、遗憾的，都变成甜甜的、带着草莓味的回忆。
她咬了一口饼干，甜味在舌尖散开，眼泪却又掉了下来，这次是甜的。她对着楼下的何岚汐喊：“下次我们画本大的！画满整个操场的星星！”
何岚汐用力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跑远了，背影像道小太阳，照亮了王菀心里的裂痕，也照亮了那些未凉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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