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复习室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在教学楼里荡了三圈，最后钻进三楼空教室时，已经弱得像只打盹的蚊子。

王菀把最后一本物理练习册推到桌角，抬头就看见何岚汐正趴在桌上“小鸡啄米”——

脑袋一点一点的，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睛，嘴里还念念有词，仔细听才发现是在背数学公式，只是背到“三角函数”就卡了壳，剩下的声音慢慢融在夜色里，变成了轻轻的呼吸声。

“还撑得住吗？”王菀把刚接的热开水推过去，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滑，在练习册上晕开小小的圈，“不行就先睡会儿，我把这几道题刷完叫你。”

何岚汐猛地抬起头，眼睛还蒙着层水雾，像只刚睡醒的猫。她抓过水杯喝了一大口，热水烫得她直吐舌头，却还是硬撑着把历史资料摊开：

“没事！我爸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上次模拟考我历史才考五十八，这次要是再不及格，我妈就要把我收藏的漫画书都捐了！”

王菀忍不住笑了。何岚汐的历史笔记永远像本漫画册——把武则天画成戴皇冠的小刺猬，在“安史之乱”旁边画两个打架的火柴人，还标着“安禄山=大胖子，史思明=小瘦子”，说是这样记才不容易忘。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总把年份记混，上次把“鸦片战争”写成“1848年”，被老师当众念出来，笑得全班前仰后合。

两人并肩坐着，教室里的日光灯嗡嗡响着，把摊开的复习资料照得发亮。

王菀低头刷题，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何岚汐断断续续的背书声混在一起，成了深夜里最特别的背景音。

偶尔有晚风从窗户缝钻进来，吹得窗帘轻轻晃，把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忽长忽短，像两只紧紧依偎的小兽。

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半夜，王菀放下笔揉眼睛时，发现何岚汐的头已经歪到了她的肩膀上。

温热的呼吸落在颈窝里，带着点牛奶的甜香，头发丝蹭得皮肤发痒。

王菀的身体瞬间僵住，连手指都不敢动——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何岚汐肩膀的重量，能听见对方均匀的心跳，连对方睡着时轻轻的呓语，都像羽毛一样落在心上。

她悄悄转头，看见何岚汐的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大概是梦见了什么好事。眼底的青黑像淡淡的墨，是这些天陪她熬夜复习熬出来的。

王菀心里软得发疼，慢慢调整了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又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轻轻搭在她身上——外套还带着体温，能挡挡夜里的凉。

窗外的天渐渐泛白时，王菀才发现自己也有点困了。她打了个哈欠，正想叫醒何岚汐，肩膀却突然传来一阵湿意。

低头一看，何岚汐的嘴角流了点口水，刚好沾在她的校服上，像朵小小的奶白色小花。

“呀！”王菀的脸瞬间红了，赶紧伸手去擦。手指碰到布料时，又怕吵醒何岚汐，动作轻得像在碰易碎的玻璃。

可越急越乱，口水没擦干净，反而把校服蹭出了更大的印子，她的耳朵尖也热得发烫，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原来你也会脸红啊？”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藏不住的笑意。王菀猛地抬头，看见何岚汐正睁着眼睛看她，眼里满是狡黠，嘴角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口水印。

“我……我没有！”王菀赶紧收回手，把头埋进练习册里，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是你自己流口水，还笑我！”

“好好好，是我不对！”何岚汐笑着坐直身体，伸手擦了擦嘴角，却故意把口水印蹭得更明显，“不过你脸红的样子真可爱，像我妈昨天买的草莓，又红又甜，想咬一口。”

“你还说！”王菀气得伸手去掐她的胳膊，却被何岚汐灵巧地躲开。两人在安静的教室里闹作一团，笑声像串轻快的风铃，把清晨的寂静都搅活了。

打闹间，何岚汐突然瞥见王菀练习册上的题：“这道物理题你会做吗？我昨天想了半小时都没弄懂，受力分析怎么画都不对，感觉那些力都在跟我作对！”

王菀收了笑，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你看，先确定研究对象，再找重力和支持力，摩擦力的方向要跟运动方向相反……”她一边说，一边把步骤写下来，字迹清晰又认真。

何岚汐凑过来，脑袋几乎要贴到王菀的脸上。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草稿纸上，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温暖的画。

“原来这么简单！”何岚汐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昨天把摩擦力方向搞反了，难怪算不出来。王菀，你也太厉害了吧，以后我物理题都找你补！”

“可以啊。”王菀点点头，眼里带着笑意，“不过你要帮我背历史，上次你教我把‘辛亥革命’记成‘辛苦革命’，我到现在都没忘。”

“那当然！”何岚汐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的‘歪理记忆法’可管用了，下次我教你记‘新文化运动’，把陈独秀、李大钊他们记成‘陈李办报，喊着德先生和赛先生’，保证你过目不忘！”

两人正说着，窗外突然传来了扫地阿姨的声音。何岚汐赶紧收拾东西：“快走吧，再不走就要被阿姨抓包了，到时候说不定要被当成偷东西的，那就太丢人了！”

王菀笑着点点头，把复习资料塞进书包。何岚汐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颗草莓糖，塞进王菀嘴里：“我妈早上塞给我的，说‘给王菀带一颗，让她白天上课有精神，’甜吗？”

草莓的甜味在舌尖散开，混着清晨的风，格外让人安心。王菀点点头，看着何岚汐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觉得，这个深夜的复习室时光，会像颗甜甜的糖，永远藏在心里最温暖的地方。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何岚汐还在叽叽喳喳地说：

“等模拟考结束，我们去吃草莓圣代吧！我妈说要是我历史能考七十，就奖励我吃双份的，到时候我分你一半！”

“好啊。”王菀笑着回答，“不过你要是考不到七十，就要请我吃，而且要你付钱。”

“没问题！”何岚汐拍着胸脯保证，“我肯定能考上七十，到时候让你吃个够！”

风吹过两人的发梢，带着青春的朝气。

王菀看着身边蹦蹦跳跳的何岚汐，看着对方眼里的光，突然觉得，那些熬夜刷题的辛苦，那些备考的压力，都在彼此的陪伴里，变成了甜甜的回忆。

她知道，只要她们一起坚持，一起努力，那个关于南方、关于海、关于彼此的约定，终会在不久的将来，变成触手可及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