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语诉旧

阿竹抱着半块锁魂玉往回走时，天已近晌午。崖边的风带着暖意，玉身的青光渐渐敛去，只留下温润的触感，像揣了块浸在泉里的暖石。她总觉得怀里空落落的，想起那只蹲在守心树下的九尾灵狐，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它会不会被噬魂藤欺负？”阿竹咬着唇，心里像坠了块小石子。那灵狐分明是护灵兽，却软得像团棉花，连花苞都扒不开，怎么敌得过那些凶戾的藤蔓？

她摸了摸腰间的竹哨，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转身往石门走去。

再次推开石门时，溶洞里静悄悄的，石钟乳滴水的声音格外清晰。守心树的花苞依旧缀在枝桠上，只是最高处的噬魂藤不见了，像是被什么东西赶跑了。阿竹握着碎玉，一步步往里走，刚到树根旁，就见那只九尾灵狐从树后探出头，见是她，立刻欢天喜地地扑过来，用尾巴缠住她的手腕。

“你没走？”阿竹松了口气，蹲下身揉了揉它的耳朵，“刚才的藤蔓呢？”

灵狐抬起头，用爪子指了指自己额间的朱砂痣，又指了指守心树的树干。阿竹这才发现，树干上有几道浅浅的爪痕，爪痕周围的树皮泛着淡淡的金光，像是某种结界。

“是你赶走了它们？”

灵狐得意地晃了晃尾巴，叼起她掉在地上的米糕碎屑，跑到树根处，扒开几片枯叶，露出个小小的树洞。树洞里铺着些柔软的羽毛，羽毛上放着块巴掌大的兽皮，兽皮上用朱砂画着些奇怪的图案——像是两个人影，牵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旁边还画着三块拼在一起的玉。

阿竹的心猛地一跳，拿起兽皮仔细看。那小女孩的衣襟上，画着个小小的竹节记号，和她粗布衫上补补丁的针脚竟有几分像。

“这是……”

灵狐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背，喉咙里发出轻柔的呜咽，像是在诉说什么。忽然，它抬起爪子，在阿竹手腕的淡红印记上轻轻一点——阿竹只觉脑中“嗡”的一声，眼前竟浮现出清晰的画面：

几年前的锁魂崖地宫，一个穿着青布衫的女子正抱着婴儿，把一块锁魂玉碎片塞进婴儿襁褓，她身边站着个佩剑的男子，正挥剑抵挡涌来的噬魂藤。那女子的声音带着哭腔：“雪影，帮我护住她！等她长大，带着碎玉来找剩下的两块，重铸封印……”

画面里的九尾灵狐比现在大上一圈，对着女子点了点头，用身体护住襁褓。而那对男女，在藤蔓的围攻下渐渐力竭，最后化作两道青光，融进了守心树的树干里……

“雪影……是你？”阿竹看着怀里的灵狐，声音都在抖。画面里的女子，眉眼竟和她有几分像；而那个佩剑男子的背影，像极了沈清辞描述的“英雄”。

雪影用舌头舔了舔她的指尖，琥珀色的眼睛里滚下两颗泪珠，滴在兽皮上，晕开了朱砂的痕迹。原来兽皮上的人影，正是阿竹的父母。

“他们……是和噬魂藤同归于尽的？”阿竹抚摸着兽皮上的人影，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三年来她总以为自己是没人要的孤儿，却没想到父母是为了守护锁魂玉、守护青苍山，才不得不丢下她。

雪影蹭了蹭她的脸颊，忽然叼起她的手，往溶洞深处拽。阿竹擦干眼泪，跟着它往里走。溶洞深处比外面暗得多，地上的水潭泛着幽蓝的光，隐约能看见潭底沉着些白骨，像是很久以前留下的。

走到潭边，雪影停下脚步，用爪子指向潭中央的一块巨石。巨石上刻着几个模糊的大字，阿竹凑近一看，竟是“丹霞谷”三个字。

“丹霞谷？”她想起沈清辞说的，锁魂玉由三个门派共同掌管，“难道最后一块碎玉，在丹霞谷的人手里？”

雪影点点头，忽然对着潭水叫了两声。潭水像是被惊动了，缓缓旋转起来，水面上浮现出一幅画面：一个红衣女子正站在锁魂崖顶，手里拿着块锁魂玉碎片，对着身边的黑衣人冷笑：“清玄宗那群老东西，还以为碎玉在结界里？殊不知早在三年前，就被我换出来了……”

画面里的红衣女子，眉眼间带着股狠戾，手里的碎玉在阳光下泛着红光，和阿竹怀里的半块一模一样！

“是她！”阿竹的心沉了下去，“是她偷了最后一块碎玉！”

雪影对着画面低吼起来，尾巴竖得笔直。潭水的画面渐渐模糊，最后化作一圈涟漪消失了。

阿竹握紧怀里的半块碎玉，只觉得手脚冰凉。原来锁魂玉不是自行碎裂，也不是被噬魂藤破坏，而是有人故意偷走了碎片，才导致封印松动！那个红衣女子是丹霞谷的人，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她身边的黑衣人，又是谁？

“看来得去趟丹霞谷了。”阿竹深吸一口气，摸了摸雪影的头，“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雪影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九条尾巴在身后摇成了花。

阿竹笑了笑，把兽皮小心翼翼地折好，贴身藏在碎玉旁边。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丹霞谷远在千里之外，路上不仅有妖兽，说不定还有那个红衣女子的眼线。

可她不怕。

因为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她有雪影，有沈清辞给的竹哨，有父母留下的锁魂玉，还有手腕上这圈代表着“承命”的印记。

离开溶洞时，阿竹回头看了一眼守心树。阳光从石门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树桠的花苞上，花苞像是被惊动了，轻轻颤动着，像是随时会绽放。

她忽然有种预感，等三块碎玉重聚的那天，这些花苞一定会开出世上最美的花。

“走了，雪影。”阿竹抱着灵狐，快步走出石门。

崖边的风依旧在吹，只是这一次，阿竹的脚步里没有了犹豫，只有坚定。

丹霞谷，红衣女子，黑衣人……不管是谁在背后搞鬼，她都会找到答案。

为了父母，为了雪影，为了青苍山的安宁，也为了自己被揭开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