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泽的瘴气像化不开的浓粥,黏在阿竹的青布衫上,带着股甜腻的腐味。雪影颈间的银铃“叮铃”轻响,每响一声,周围的白雾就淡一分,露出脚下青黑色的淤泥和丛生的鬼针草。
“这雾会迷人心智,跟着铃音走。”阿竹低头对怀里的灵狐说。雪影用鼻尖蹭了蹭她的下巴,忽然从她怀里蹿出,九条尾巴在雾中扫出一道残影,朝着左前方跑去。
银铃的响声越来越急。阿竹追上去,只见雾里隐约立着个穿灰布衫的人影,背对着她,身形佝偻得像株老槐树。
“老人家,您知道往丹霞谷的路吗?”阿竹试探着问。
人影没回头,却慢悠悠开口,声音像磨过砂纸:“小姑娘,寻丹霞谷做什么?那里的花,可都是用生人骨血浇的哟。”
阿竹心里一紧,刚要再问,雪影忽然对着人影低吼起来,颈间银铃“哐当”炸响。那灰布衫人影猛地转身——哪是什么老人,竟是个面色青黑的傀儡,眼眶里塞着两颗幽蓝的鬼火,手里还攥着半截啃剩的枯骨!
“是幻术妖兽!”阿竹想起沈清辞的话,赶紧摸出怀里的锁魂玉。碎玉一触到傀儡,青光“腾”地亮起,傀儡像被烈火灼烧,瞬间化作一缕黑烟,只留下地上一滩腥臭的黏液。
白雾趁隙涌来,阿竹只觉头晕目眩,眼前竟浮现出青苍山的马厩——踏雪倒在血泊里,沈清辞的白袍被染红,赵长风持剑而立,剑尖滴着血。
“不!”她失声惊呼,手腕上的淡红印记忽然发烫,像被烙铁狠狠烫了一下。幻境如玻璃碎裂,雪影正用爪子用力拍她的脸,琥珀眼里满是焦急。
“多谢你,雪影。”阿竹抹了把冷汗,才发现自己竟在原地打转,脚边就是深不见底的泥潭,再往前一步便会坠落。
银铃忽然又响了,这次却带着哀戚的调子。雾里传来女子的哭泣声,细细软软的,像山涧的水流:“阿靖,你等等我……锁魂玉碎了,我该怎么护着她呀……”
阿竹的心猛地一跳。这声音,像极了溶洞画面里母亲的哭腔!她循着哭声往前走,雪影却死死咬住她的裤脚,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
“是我娘……”阿竹掰开灵狐的嘴,快步冲进雾里。
哭声来自一棵歪脖子柳树下,一个穿青布衫的女子正背对着她抹泪,怀里抱着个襁褓。阿竹刚要开口,却见女子缓缓转身——那张脸,竟和兽皮画像上的母亲一模一样!
“娘!”阿竹扑过去,却扑了个空。女子化作青烟消散,襁褓掉在地上,滚出的不是婴儿,而是半截青黑色的噬魂藤,藤上的眼睛正幽幽盯着她。
“上当了!”阿竹急忙后退,锁魂玉在掌心亮起青光。可这次藤蔓没退缩,反而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藤尖的眼睛红光暴涨,将她围在中央。
雪影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额间朱砂痣亮起金光,九条尾巴在空中织成一张光网。藤蔓撞在光网上,发出“滋滋”的响声,竟被拦在了外面。
“雪影的结界!”阿竹又惊又喜,却见光网边缘渐渐泛起黑气——结界快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雾外传来马蹄声,伴着清润的男声:“阿竹,摇动银铃!”
是沈清辞!阿竹赶紧抓起雪影的尾巴摇动,银铃“叮铃铃”作响。雾中忽然劈下一道剑光,如月华破云,瞬间斩断了所有藤蔓。
沈清辞骑着踏雪,白袍在雾里翻飞,手里长剑还在滴着藤蔓的汁液。“我感知到铃音有异,就赶来了。”他翻身下马,见阿竹无恙,松了口气,“这迷雾泽的幻术妖兽,竟能引动你心中执念,看来背后有人操控。”
阿竹指着地上残留的藤蔓:“它们不怕锁魂玉的青光。”
沈清辞蹲下身,用剑挑起一截藤蔓,眉头紧锁:“这不是普通噬魂藤,被人喂了‘离魂散’,能破灵玉结界。丹霞谷的人,恐怕已在前面等着了。”
雪影忽然对着雾的深处叫了两声,银铃的响声带着警惕。阿竹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只见白雾尽头,隐约有个红衣人影一闪而过,像朵开在坟头的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