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峻霖的指尖捏着信纸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晨光透过府衙窗棂,照亮信纸上潦草却暗藏玄机的字迹。那“窑”字的竖弯钩收笔过急,带出的飞白与庞文渊描述的“青衣信使图纸上的字迹”隐隐重合。他逐字逐句读着,喉结不自觉滚动。
“水蜈散非庞家独制,城西窑厂另有分炉,掌炉者腰间系银带钩,带钩莲花纹内刻‘鳞’字。三日后子时,漕运码头北港第三艘乌篷船,携玉珏换庞文渊性命,缺一不可。若敢布防,庞家满门与扬州漕工,同葬运河。”
最后一句的“葬”字用炭笔反复描过,墨迹渗透纸背,像是在无声威胁。贺峻霖将信纸递向丁程鑫,目光扫过众人:“对方明知庞烨已死,仍提玉珏,要么是消息滞后,要么是故意试探——更可能,他们要的不只是玉珏,还想确认庞文渊是否招供。”
刘耀文按在腰间佩刀上,指腹摩挲着刀鞘上的缠绳:“要不要现在提审庞文渊?问清楚玉珏到底的下落,还有那信使的更多细节。”
张真源却摇头,从药箱里取出瓷瓶倒出两粒褐色药丸,递到贺峻霖面前:“先吃了这‘护心丹’,你伤口刚才渗血了。庞文渊现在惊魂未定,又刚听闻庞烨死讯,此刻审问容易逼急他,反而说不出实话。”
贺峻霖接过药丸吞下,喉间泛起微苦的药味。他抬手按住左臂伤口,那里的痛感果然轻了些:“张哥说得对。耀文,你带两队步兵去城西红泥岗,顺着那串布靴脚印追查,重点查附近的废弃院落和窑洞。”
等刘耀文离开,丁程鑫将信纸铺在石桌上,指尖点着“漕运码头北港”几个字:“我让人去查北港的乌篷船,最近三天有没有新增的船只。玄鹤卫的暗卫已经盯着庞文渊的家仆,说不定有人知道玉珏的下落。”
马嘉祺蹲下身,目光落在信纸边缘的草屑上:“这草屑像是运河边的‘水蓬草’,只有码头附近才有。我带一队人去北港巡查,顺便查水蓬草的来源,看看能不能找到青衣人的踪迹。”
贺峻霖点头,刚要开口,左臂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冷汗瞬间浸湿了里衣。张真源见状,立刻扶着他的胳膊:“别硬撑,你的伤口缝了五针,刚才跑太快裂了,得重新换药。”
众人劝说下,贺峻霖只得跟着张真源去后堂偏房。刚换完药,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丁程鑫的声音响起:“贺儿,有线索了!玄鹤卫的人在庞府书房找到暗格了!”
不多时,张真源拿着一个乌木盒子回来,里面放着一张玉珏样式,玉珏上的鹤衔莲花纹清晰可见,翅膀上的“鳞”字需用放大镜才能看清,边缘裂痕处沾着暗红色痕迹。
“暗格里还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七月初七,北港乌篷船,交玉珏换密函’,日期是去年的。”张真源解释着,随即验了血迹,“是陈年血迹,掺有‘龙涎香’,和黑陶坛子封蜡里发现的一样。”
这时刘耀文也回来了,脸上带着兴奋:“红泥岗那边查到了!山洞里有十几个黑陶坛子,都是水蜈散,还有一张图纸,末尾有个‘金’字。另外发现一件青色圆领袍,衣角沾着朱砂泥。”
张真源检查袍子后神色凝重:“布料是蜀锦,寻常人穿不起,袖口补线是金线,和贺大人外袍上的暗金线纹一样——京里穿金线蜀锦的,非富即贵。”
线索逐渐指向一个隐藏在幕后的庞大势力。贺峻霖眉头紧锁:“‘鳞’字标记,又与漕运勾结,怕是朝中高官所为。”
丁程鑫递上一份卷宗:“庞家往来账目中,有一笔五万两白银来自京中‘聚金号’钱庄,钱庄老板与户部官员有亲。而且去年中秋,确有京官以巡查漕运之名来过扬州,时间与庞文渊说的一致。”
马嘉祺补充道:“北港那艘乌篷船的船主是个惯犯,去年因走私被抓,后来被一位京官保释。”
众人分析之际,门外传来轻微响动。贺峻霖警觉地按住佩剑:“谁?”
门被推开,一个身影倚在门框上。月光从后照来,勾勒出修长而略显单薄的身形。
“严浩翔?”
严浩翔脸色苍白,伤势虽未大愈,但眼神锐利如初:“我听到你们在说漕运的事。那京官...可能与我父亲有关。”
贺峻霖示意他坐下:“你知道什么?”
严浩翔深吸一口气,伤口疼痛让他微微蹙眉:“我父亲严景云,前任漕运总督。去年我偶然发现他与一神秘组织往来,他们以‘鳞’为记,专事漕运走私与炼制禁药。我暗中调查,却被他发现,囚于天目山水牢。这些你们是知道的。”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破损的衣角,上面用金线绣着模糊的莲花纹:“这是我从那组织的一人身上扯下的。他们的老巢不在京城,而在扬州西郊的落霞山庄。”
贺峻霖与丁程鑫对视一眼,神色凝重。若严浩翔所言属实,此案牵扯之广远超想象。
“你为何现在才说?”贺峻霖问道。
严浩翔苦笑:“一则我伤势未愈,二则...那毕竟是我父亲。但我亲眼见水蜈散毒杀漕工,不能再沉默。”他看向贺峻霖,眼神复杂,“贺大人救我一命,我当以真相相报。”
贺峻霖沉吟片刻,道:“三日后子时的交易照常进行,但我们得提前准备。耀文,增派人手监视落霞山庄;丁哥,查清钱庄与京官的联系;马哥,加强北港布防;张哥,继续研究水蜈散解药。”
他转向严浩翔:“你先养伤,需要时再请你相助。”
严浩翔点头,目光在贺峻霖脸上停留片刻,才任由下人扶回房间。
接下来两日,众人分头行动。贺峻霖忙于协调各方,常至深夜才得休息。那日傍晚,他刚回府衙后院,就见严浩翔独立月下,神情恍惚。
“伤势如何?”贺峻霖走近问道。
严浩翔转身,月光洒在他清俊的脸上,映得眼眸格外深邃:“好多了,多谢关心。”他稍作停顿,声音轻柔下来,“这些日子,多谢贺大人关照。若不是你那日相救,我恐怕已葬身水牢。”
贺峻霖微笑:“分内之事,何必言谢。”
严浩翔望向远处灯火,语气变得深沉:“我自幼随父亲辗转各地,见惯官场黑暗。原以为此生不会再信任何官员,直到遇见贺大人。”他转向贺峻霖,眼中有什么在闪烁,“有些话,我想对你说...”
就在这时,马嘉祺急匆匆走来:“贺儿,有新线索!我们在码头截获一批药材,正是炼制水蜈散所需!”
严浩翔未尽之言咽了回去,眼中闪过一丝遗憾,随即恢复如常:“正事要紧。”
贺峻霖点头,随马嘉祺离去前回头看了严浩翔一眼:“晚些再谈。”
严浩翔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轻声自语:“只怕晚了,就再无缘说出口了。”
三日后子时,北港交易如期进行。贺峻霖带人埋伏四周,与对方周旋。对方果然留有后手,不仅挟持庞文渊而走,还派人火烧粮仓。混乱中,敌方头目被擒,却服毒自尽。
从他身上搜出的信物直指落霞山庄。与此同时,丁程鑫查出“聚金号”钱庄与严景云有大量资金往来;刘耀文发现落霞山庄近期有大量人员出入;张真源则从水蜈散中分离出特殊成分,唯有落霞山庄内种植的一种稀有植物可提炼。
所有证据指向严景云。
贺峻霖召集众人:“明日夜间,前往落霞山庄抓捕严景云。”他看向严浩翔,“你需要同行吗?”
严浩翔神色复杂,最终坚定点头:“我带路。”
次日黎明,大队人马悄无声息包围了落霞山庄。严浩翔指引众人并二十名玄鹤卫从后方一条隐蔽小径潜入:“山庄内机关重重,我知破解之法。”
在严浩翔的带领下,众人顺利进山,在山道上,严浩翔一直神色不对,眉头紧锁,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密林。他的步伐时快时慢,似乎在计算着什么,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佩剑。
贺峻霖察觉到他异常,低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严浩翔顿了顿,仿佛下了某种决心,刚要开口,突然脸色骤变。他猛地扑向贺峻霖,将他重重推向一旁:"小心!"
一支淬毒的利箭擦着贺峻霖的衣角飞过,深深钉入身后的树干。箭尾还在微微颤动,箭头上泛着诡异的幽蓝色光泽。
"有埋伏!"马嘉祺大喝一声,长剑已然出鞘。
刹那间,数十名黑衣人从密林中杀出,他们行动迅捷如鬼魅,招招直取贺峻霖。刀光剑影中,贺峻霖勉强格开迎面劈来的长刀,却被另一人从侧面刺来的短剑划破衣袖。
"保护贺大人!"丁程鑫高喊着,玄鹤卫迅速结成防御阵型。
严浩翔不顾肩伤未愈,拔剑挡在贺峻霖身前。他的剑法凌厉非常,每一招都精准地挡住攻向贺峻霖的致命一击。但黑衣人显然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很快将众人分割包围。
"他们的目标是你!"严浩翔一边格挡一边对贺峻霖急促说道,"跟我来!"
他拉着贺峻霖向一旁的小径退去,刘耀文立即带人上前掩护。然而黑衣人穷追不舍,箭矢如雨点般射来。
就在他们快要被逼到悬崖边时,严浩翔突然将贺峻霖推向一块巨石后,自己却转身迎向追兵。
"浩翔!"贺峻霖惊呼。
严浩翔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既有决绝,又带着几分贺峻霖读不懂的情绪。下一秒,他毅然迎向追来的黑衣人。
刀剑相交声中,严浩翔虽然武艺高强,但终究伤势未愈,渐渐落于下风。一支冷箭趁隙射来,直取贺峻霖的要害。
严浩翔疾步上前,一把挡住贺峻霖,自己却中箭倒地。
"严浩翔!"贺峻霖惊呼,扶住他下滑的身体。
鲜血迅速染红了严浩翔的衣襟,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却仍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别管我...快走..."
贺峻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扶稳严浩翔,朝赶来的张真源喊道:"张哥!快来!"
张真源迅速为严浩翔处理伤口,神色凝重:"箭上有毒,但幸好不是即刻毙命的那种。需回城解毒。"
严浩翔勉强一笑,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贺峻霖:"无妨,总算...总算为你做了件事。"
贺峻霖皱眉,手上却不敢松开按压伤口的手:"何必冒险?"
严浩翔望着他,眼神温柔而复杂:"那日未尽之言,现在可能无机会再说了。但求你知,我..."话未说完,他已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