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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时分，炽热的光芒使清晨微微的寒冷被快速解冻，忽冷忽热正是这座沿海小城的特点。
校门口挤满了蝇群一般的人们，它们如潮汐般翻涌占据了对向的车道，一双双粗壮手臂被细长警戒线拦在了外面。
他们喊着不同的腔调与口音，但内容无一例外都是要求学校放人，他们可不想自己的孩子和杀人犯封闭在一起，甚至共处一室。
此时，一个制服紧致，身高挺拔，走路带风的警员绕过警戒线，来到乡亲们面前。
他的肩膀上点缀着三颗银色四角星花，面相看起来十分矛盾，留着一抹小胡子，看起来又年轻又老成。
或许是认出了他是谁，或许是其他的某些原因，他们不再争闹，表示乖乖配合直到调查结束，只有少数家长依旧不依不挠死死地望着学校里面的教学楼，为了防止寄宿生乱跑，他们被集中在了教室，不过老师估计也没有心情上课，换个地方聊天而已。
不知是谁喊了句：“怎么能让杀人犯和孩子们待在一起！”
这句话点燃了现场，一切似乎又混乱了起来。对于家长来说，孩子的安全大于一切任何事物。
中央公园的凉亭内停着一辆没上锁的公路自行车，几个小朋友正好奇地观察着这辆造型奇特的自行车。
牧黎再次来到了那家黑网吧，迎面而来的黄毛网管和沉淀已久的烟味，之前他才刚来镇上不到一年，当时还以为未成年人不能进去，只能望着里面的精神小伙进进出出的。
从门口就能望见里面包浆的沙发上几乎都坐着一个人，要么是中年油腻大叔抽着烟，要么是和石泉一样颓废的学生在这里挂壁好几天。
牧黎刚到门口准备停下，哪知陈默像个愣头青，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还和网管有说有笑的。
“不是泥……”
“装的，这样显得我常来的嘛。”陈默少见地用正常腔调说话，搞得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让牧黎有点不适应。
他紧随其后，顺利通过，这下知道黑网吧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了……除了警察。
“找人。”
牧黎摆摆手拒绝了黄毛网管递来的槟榔和红双喜，像审问似的说。
“石泉开的几号机？”
“他在包厢，已经在里面住了好几天了。”网管陪笑着。
“ok。”
陈默领着牧黎从各种各样的挂壁老哥中通过，兜兜转转来到一个十分陈旧的小房间。
“泉哥？”
打开门，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味直冲脑门，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看起来极其瘦弱，虽称不上骷髅，但已经是皮包骨头了。
他带着重重的黑眼圈，电脑里花花绿绿的游戏正在用脚本自动打怪，而他正在和网恋对象聊天。
“魔兽这游戏还有人玩啊……”
牧黎捂着额头，走了进去。陈默紧随其后，还因为太高撞到了门框，被硬控了一会。
整个房间充斥着烟味和汗臭味，甚至可以在垃圾桶旁闻到某种人类精华的气味，雪白的墙壁被烟灰染黄，
“泉哥，帮我个忙。”
“你谁？”
“陈默，上次加你没通过……”
石泉神一发出一声哥布林咆哮，然后站起来抬头望着陈默，若有所思的样子。
“嗯？怎么了吗”陈默发出一种很憨的声音。
“你……”石泉神一无神的眼睛全部挤弄在一块，然后似乎发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快速抓住陈默的手，仿佛表白似的说道：
“你就是上次扶老奶奶闯红灯的那个！”
“什么？”陈默脑子宕机了。
“哈？”牧黎不忍偷笑，当时自己就站在马路对面，看着陈默硬生生得把老奶奶拖到人行道上面，身后的车估计全部都在问候他家里人身体健康。
这件事情被全校通报了，不过校长念他是好心办坏事，没有处罚，只是让全校人都知道了高一二班有个叫“陈默”的狠人，他扶老奶奶闯红灯。
“说吧，有什么事情。”
石泉神一恢复了刚刚死宅的样子，戴上黑框眼镜，这下晋升成技术宅了。
虽然他是对着陈默说话，但眼睛却一直在看躲在门框旁的牧黎，那令人不安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陈默倒是没有一点防备，直接把计划全盘托出，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石泉学长。
事情倒是很顺利，石泉学长虽然无法恢复数据，但是他像预言家似的，好像知道群聊会被封禁，第一时间把今天的所有信息都备份了。
石泉让他们自己把文档转为PDF，然后再转发到手机上面就可以了，他现在要出门叫网管拿个泡面和肥宅快乐水，不然就得饿死在这里了。
牧黎侧身让路，顺便好好地审视了一下石泉学长，他的眼睛很大，一头十几天没洗卷毛油的发亮，眼睛下面顶着黑眼圈。同时油光满面，萎靡不振、有气无力，很难想象他到底在这里干了些什么事情。
陈默插上U盘就开始手忙脚乱起来，如同80岁老太太第一次使用智能手机的无力感，在他的一通操作之下，进度依旧是0%，他还坚信不移，在看到他准备给某网盘开会员之后，牧黎忍不住上去操作。
“我来吧......”牧黎挤开陈默，小心地用手机轻轻接触已经包浆的键盘，他抓起旁边一张皱巴巴的纸巾就让人不敢直视的鼠标上面，挽救了陈默差点就冲进去的19.9元。
“奇怪，怎么感觉有股怪怪的味道......”
操作到一半的牧黎感觉手上怪怪的，而且意识到这种纸巾可能被用过了，但还是硬着头皮下载图片。除去没有保存的小情侣发癫表白语录外，与本案有关的信息一共2000多条，转为图片300多张，预计在5分钟之内下完。
“我去，你怎么不用钱就可以转格式啊？”陈默用一种没见过世面的眼神望着牧黎。
“因为我有脑子。”牧黎微微笑了笑。
而剩下的就是等待了，牧黎在一旁似有心事地看起了手机，站在一边的陈默探出头发现石泉还在和网管唠嗑，便偷偷打开石泉的视频平台，一打开就发现一个非常招笑的评论。
电脑正在分屏播放一个女视频博主的视频，是走的清纯路线。不知为什么，石泉学长的收藏夹里都是这种类型，标签清一色的是“清纯”“学妹”“白月光”这种东西。
石泉的网名叫：举头三尺无神明，“唉，真是可怜的中二病啊。”陈默囔囔道，再往下看，“举头三尺无神明”发表了一条评论：
【在一生最无力的时候遇到了第2766个想要守护的女孩。】
这tm什么玩意？
陈默无意看了一眼收藏夹——卧槽，还真有2766个视频，这石泉学长的肾是铁打的？
另一边，不同于陈默的那般闹腾，牧黎一直都是一张从容不迫的脸，很少嬉皮笑脸也很少皱眉。此时的他正在回复那个新好友的信息，牧黎的QQ聊天一共就只有3个，一个陈默，一个历史老师苏未然，还有一个一个就是刚刚加上的戴雨珊了。牧黎自认为和她并不熟，交集也很少，仿佛历史老师就是两人沟通的唯一桥梁一样，记得和她交流最多的一次还是在牧黎想要拐她进文学社，那次真的是十万火急，差一点就要废社然后成为音乐社的奴隶了，那次戴雨珊虽然进部之后很快就退了，但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戴雨珊的QQ头像是一个剪影少女的背影，背景是肆意的雨滴和即将崩溃，似乎与本人的性格吻合。刚刚在公园的时候，牧黎只是通过了好友验证，但是没有和她说一句话。到了网吧再次打开的时候，已经弹出了1条信息。
“学长你在吗？”
“怎么了？”牧黎回复道。
（对面正在输入中……）
“学长，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因为经常写网文爆更，牧黎的打字速度放在手机上面也是非常快的，戴雨珊的信息一发出来就会收到他的回复。
（对方正在输入中……）
这次戴雨珊的打字时间明显变长了，牧黎有种异样的感觉，自己是戴雨珊唯一认识的高中生（也许吧），也许在这个可怜学妹最无助的时候要主动伸手援助？在外人看来这有些乘人之危了吧，怎么看都像是没有女朋友的哥布林企图想要趁虚而入……
牧黎一边等待着戴雨珊的信息，一边看着电脑显示屏，数据传输已经完成了80%，预计1分钟之内传输完毕。
90%……
99%……
100%……
传输完毕，同时几乎是在一瞬间，戴雨珊发来了一条新的信息。
牧黎看到那短短的十几个字之后，脸色变得凝重。
陈默刷着石泉的短视频账号，刷的视频10个有9个都是美少女cos视频，忍不住惊叹石泉学长真是“这辈子有了”。
此时，石泉学长推门而入，泡面廉价的红油泡水的香气立马在小小的房间内弥漫而开，这里瞬间成为了“人间仙境”。
“怎么还乱看别人隐私呢？”石泉学长有点不高兴地说道，然后埋怨的目光落在了陈默身上，紧接着就看到了那张包着鼠标的皱巴巴的纸巾……
“不是，你怎么把纸巾套在鼠标上了？”石泉，学长似乎有些尴尬，但察觉到陈默并没有理解他是什么意思，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个纸巾有什么问题吗？”陈默将纸巾从鼠标上抽出来，捏在手里。
“扔掉吧，这个纸巾……”石泉嘴角抽搐，竟有些不知所措，“已经用过了。”
“用过了？”
“嗯……对的，扔掉吧。”
“有种奇怪的味道啊？”
“扔了！”
“哦好。”
陈默乖乖地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准确来说叠在上面的，垃圾桶的垃圾已经溢出了，只能放在上面。
垃圾桶里还有几个“馄饨”，看到这个，陈默迟钝的反射弧瞬间绷紧，那个味道好像唤起了他曾经那个月黑风高、干传统手艺的记忆，他不敢置信地说：“学长，这是鲁国（撸过）的纸？”
“也可以叫‘儿女共沾巾’，这样还文艺一点。”
牧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正厌恶地用房间内自带的洗手池洗手，出来后轻飘飘地走到两人身边，将信息全部备份之后，便带着陈默和学长道谢，轻轻地走出房门。
临走时陈默还不小心把学长放在地上的“屌丝饮料”碰倒了，瓶内泛起大量气泡。
“你先回家吧，我把信息整理之后喊你集合……”说完，牧黎准备走出去，却被一个声音拦下了。
“等等。”石泉学长似乎很有兴趣地看着牧黎，一边挠着头发一边望着他。
“怎么了？”
“你叫什么名字？”
“高一（1）班，牧黎。”
“文学社的社长？网络小说家？”
“……”牧黎沉默地点了个头，“正是。”
“这名字如雷贯耳啊……你喜欢那个小女生吗？这么上心。”石泉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
“啊这，没有。学长你认识她？”
“全校的可爱女生我都认识，不太熟就是了……”
石泉撇了撇嘴，牧黎看了一眼他如同叙利亚难民的穿着之后，也释然了。学长还是继续当自己的哥布林吧，可以在没有光的地方默默欣赏那些灿烂如朝阳的女孩们，也挺不错。
“还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来找我。”石泉留下一句话之后，又开始玩他那无聊的网游了。
走出网吧之后，牧黎满脸阴沉，陈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先听他的话乖乖回家了。
牧黎虽然脸上很少有笑脸，但也很少有黑脸，陈默感觉他一定是遇到什么需要让他严肃以待的事情了。
两人分道扬镳之后，牧黎走在去公园的路上，此时的阳光微微减弱，特别是在两边榕树的巨大遮阴之下，一片阴影的世界。
没有什么出乎意料，即使没有上锁车也没有被偷，一路上牧黎都在和戴雨珊交谈，今天路上的车很少，牧黎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到公园了。
“等下回家再说吧，我正在骑车。”
“好。”很快的回复，能让人想象到那个性格胆小，身材娇小的少女正谨慎地看着手机，生怕错过每一条信息而让学长不高兴。
家到学校大概有7km左右，一般要骑个半个小时，如果是在红路灯多的情况下，也许要40多分钟。
不知道为何，今天的车非常少，有的也只是几辆常见的大运货车，向阳镇向阳村是工业村，大运货车就和地上的蚂蚁一样常见。
因为车很少，牧黎到家很快，只用了不到20分钟。上楼的时候，牧黎打开手机查看刚刚的信息，同时发现戴雨珊在说完那声“好”之后半个小时都没有发过信息了。
真就一句话不说，太听话了啊，牧黎这样想着，一边将刚刚传输好的PDF整理筛选信息。
听话的女孩最受男生喜欢，也最容易受到欺负，越被欺负就越逆来顺受，就这样一直恶性循环。
【学长……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们能约个地方聊吗？】
牧黎又想到了当时在网吧，戴雨珊字字斟酌，花了一分钟打的内容，结果删删改改，似乎也表达不出她本人的意思，这就是线上聊天不及亲口诉说的原因了。
大概十几分钟之后，牧黎给戴雨珊发了一条信息：
“我出发了。”
“收到。”
（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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