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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牧黎到达约定的地点，阳光已经在顷刻间散去，留下的只有如同世界末日般的灰蒙。
牧黎望向手表，此时是17点15分。
女孩将地点约在了镇上比较冷门的咖啡厅，牧黎听历史老师说过，它坐落在镇上最大的天主教堂的周围，装修颇有中世纪复古风，但不是教堂的那样哥特式，建筑物的主体相对圆润，四处的玻璃仿造了教堂经典的彩色玻璃窗的元素，在夜晚通过店内七彩的灯光形成一种神圣而美丽的“彩色玻璃“，与身后教堂的十字架结合在一起颇有一种神秘的崇高感。
只可惜，这里的年轻人只喝奶茶，咖啡也只喝某巴克，要不然这家店的独特装修一定会成为学校那些未成年小情侣的网红打卡点。其实还有一点冷门原因就是它的身后是教堂，那些骑着改装电动车的精神小伙小妹可忍受不了教堂的那股肃静。
牧黎对什么奶茶咖啡这种年轻人时尚单品不感兴趣，他只是来赴约的。
他将前刹车捏到底，迅速抬起后轮，顺势蹬上人行道的台阶，将车放好之后，他已经看见等候多时的戴雨珊了。
女孩穿着一件暖色毛绒外套坐在角落里，乌黑的长发环绕着白皙的脖颈，戴着不知度数的黑框眼镜，一个寒假没见她似乎变得更娇小了，脸上依旧是像之前那样：害怕得罪人而不敢抬头，眼神谨慎的楚楚可怜的样子。
即使只有一个人，她也乖乖坐在椅子上，像只听话的小猫。小猫在看见牧黎的身影之后，眼睛随即亮了起来。
“学长，你来啦？”
“你没事吧……”
面对眼前这个失去母亲又失去父亲的女孩，他能做的也只有安慰，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方的情绪……
牧黎假装环顾着咖啡厅内的装饰，特意不和她对上眼睛，他害怕女生的那种可怜的眼神，那种可以让石像哭泣的眼神。自己不是个理性的人，很容易心软而被情绪左右。
“这个……有点难说出口。”
女孩有些扭捏，喉咙抽动一下，但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场面就这样僵着。
“两杯焦糖玛奇朵，请慢用。”
身着西服马甲白色衬衫的店长绅士地将咖啡端上桌，奶油和咖啡的醇香瞬间环绕在两人周围。
咖啡上浮着的精美的拉花一看就是精心设计过的，牧黎的那份上面只是普通的爱心，而戴雨珊的那份则是一个简笔画女孩的笑脸。
女孩和店长寒暄了几句，店长似乎和她很熟的样子。
即使焦糖玛奇朵在咖啡中不算苦，但牧黎还是一味地加着方糖，一块又一块。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学长想要喝什么……”女孩低着头，有点自责。
“没有没有，我只是习惯喝甜水了……”牧黎把咖啡加到自己满意的甜度之后，主动挑起了话题。
“你和这边店长很熟的样子。”
“嗯，我周五放学经常来这里写作业。”女孩那双忧伤的眼睛闪过一道光，似乎这是她生活中比较有乐趣的事情了。
“这样啊……”牧黎喝了一大口咖啡，“这咖啡给我喝成奶茶了……”
“太甜了吗，要不要加点水？”
“不用，那个……你说正事吧。”牧黎擦了擦嘴边的奶油。
女孩沉默了一会，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看起来是准备将QQ上没说出的话全部融合发展了。
“我想请学长……假扮我的男朋友……”她说完之后小心地瞅了瞅牧黎，又咬着嘴唇加上一句：“可以吗？”
此话一出，牧黎感觉自己脑子瓦特了，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他能想象到最离谱的帮忙也不过是帮忙调查她父亲死亡的真相，这假扮男友又是整哪出？
看着对面坐着的身材娇小、楚楚可怜的学妹，牧黎都不敢想要是被委托的人是石泉学长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高中生总是血气方刚的，要是不小心假戏真做了呢？这不得抓去枪毙？
“学长？”
女孩见牧黎像个雕像一样杵在那边，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牧黎反应过来，一口将咖啡喝完了，然后摆出一副很轻松的样子，还打了个嗝。
“那个……我考虑考虑。”此刻牧黎还不理解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打算先慢慢问：“对了，这个要多少钱啊？”
“一杯二十。”
好贵啊，牧黎心里在滴血，这都能买4瓶屌丝饮料了。
（QQ信息跳动声）
“啊？学长，是我请你出来的，应该我来付……”
“没关系，照顾学妹是应该的。”
牧黎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后悔了。该死，自己怎么说出那么油腻的话语来了，对面是那么可爱又傻瓜天真的妹妹，她一定觉得自己在撩她……
“不行……这样我心里也会难受的，我不能收。”女孩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摇了摇头。
“好吧，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我帮忙吗？”
说到这里，女孩有些难为情，她捏着发丝转着圈圈，双手不安地不知道要放在哪里。
“就是……”女孩一下子把脸凑到牧黎眼前，近得可以令他闻到她呼吸里香甜的气味。她白皙而可爱的脸上带着难堪的羞涩。从没有和女孩子这样接近过的牧黎强装镇定，依旧是那副永恒不变的表情。
“我好像被人跟踪了。”
“是那些人吗？”
牧黎指的是那些借过戴文强钱的讨债者，万一因为她父亲的死无对证导致他们对戴雨珊有什么可怕的想法，那才是真正的绝望。
“其实事情有点复杂……但我保证和爸爸的事情没有关系，不会把你牵连进来的！”
即使牧黎并没有提及一句和戴文强有关的话题，但那几个字还是触碰到了她敏感的心弦。女孩急忙解释道，好像很害怕失去这个机会。
“没事，你继续说。”
女孩点了点头，顺便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是已经一连好几次了，2月24号刚开学那天晚上就已经发现了。那天我刚下晚自习回家，已经是晚上9点，因为家里离得近，我都是走路上下学。家里距离学校1公里左右，除了大路以外路灯很少，我只记得大概是在离家几百米的时候发现的，感受到有个人一直在后面跟着我，一回头也看不见那人的脸，因为很害怕一路跑回去了，他也没有跟上来......”
女孩的话说的磕磕绊绊，不知是紧张还是心有余悸，但还是努力把话说明白了。从她描述的来看，那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不然早在开学那天晚上就下手了。
“之后的几天呢？你也是这样硬着头皮跑回家的？”
“不是的，那次过后我都是绕路走的大路，那边的灯很亮，车也很多。”
“这样啊，晚上自己走回家还是要保护好自己。”牧黎完全将咖啡喝完了，心想这什么玩意就要20块，腻死了。“但是这和你提的要求有什么关系吗？”
“这个......”戴雨珊低下头，似乎被戳中软肋，声音越来越小，“当时我在想......会不会是班上的人干的，有个男生好像很喜欢我，但是我一直没有表示，他就一直缠着我，连放学也要跟在我后面？”
“我懂了，你想用我来威慑他是吗？”理解完戴雨珊脑回路的牧黎顿时哭笑不得，之前的猜想在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眼前的戴雨珊确实是一个傻傻的小孩子。在来之前，牧黎还以为是有关她父亲的事情，现在看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嗯。”
“那你要怎么做呢？”牧黎轻笑一声，彩光照耀在他的脸上，竟也给他套上了一层神秘。
“这个......我想想。”
“需要拉着我在全学校到处跑，然后大声喊‘牧黎学长是我男朋友’这样的话吗？”
“学长真是......”女孩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老是喜欢用平静的表情说出那种话……”
“老是？我和你见面的次数应该不算多吧。”牧黎有些疑惑。
“没有，可能是我说错话了吧。”
女孩用笑容掩饰着尴尬，但很快笑容就凝固了。
“所以你找我出来只是为了这件事吗？”
“虽然听起来很任性，但是还请学长考虑考虑......”
“对了，我有一个问题，高一的学长一大把，比我帅的也一大把，为什么你要找我？”牧黎像窜稀一样将一连串显得自己很普信的话语拉了出来，他都没想到能够这么顺畅。
“其实，在我眼里学长很帅的，特别是不说话的样子......”女孩紧巴巴地回答道，眼神却无比卑微低下。
牧黎总感觉戴雨珊从开始到现在说话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这难道是刚刚失去父亲的痛苦还无法洗去？可她的父亲是个畜生啊，这是全镇人公认的，对于这种人真的需要留念吗？
莫非她还有别的难言之隐？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在拍马屁吗？”牧黎张口就来一个出乎预料的回答。
“不，不是的......我很认真。”
“所以......是为什么呢？”
“我相信学长......学长是好人。”
很明显这个回答令她有些慌乱，女孩在说完之后又恢复到了防御型的坐姿和表情，也许是少女为了掩盖错话之后的不自在。水汪汪的眼睛赋予了这副弱小身躯最后的灵性，她不由得低下头去，不想让学长看见这双被欺负过无数遍的、弱小的眼睛。
但牧黎却在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不一样的感情：那是一种对未来毫无希望却依旧要强撑下去生活的强颜欢笑，这一下子把他拉了回来，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刚刚失去父亲、早已失去母亲的可怜人，不是可以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生活的孩子，他们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活下去，每次呼吸都是竭尽全力为了确认自己还活着。她没有钱，没有家人，要独自走上人生的道路，要自己一步步打拼才能勉强达到普通家庭的起跑线。
“抱歉.......”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牧黎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他看着女孩，直视那张被欺负惯了的哀伤眼神，这是他在与戴雨珊相处的一个学期里不敢做的。他很清楚，自己对弱者忧郁可怜的眼神抱着恐慌，那种湿漉漉像受伤小鹿的眼神，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能把自己的心也掏出来给她。
女孩抬起头，忧伤随之更加强烈，彩光同时将两人包裹起来，如置仙境，晶莹明透。
那副伤人的表情最终也在牧黎的话语下逐渐恢复平常，嘴角也开始微微上扬。她脸色泛红，所有的机械化表情在此刻全部消散，跳动的脸部肌肉和眉眼组成一个甜美的笑容。
“好吧，我答应你。”
焦糖玛奇朵散发的香味彻底燃尽，两人的身影轮转在彩色的灯光之中一阴一阳，相同的影子映照在咖啡店的白刷墙上拉的很长很长。
说完这句话之后，牧黎就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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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把那个学妹给拿下了？！”
晚上，当牧黎把事情告诉给陈默之后，愤怒的吼叫声立即从电话那头传来。
“不是，就看她可怜帮一下她。”
“行行行你厉害，就这样背叛哥布林巢穴了.......”
“我寻思着我也没有加入你哥布林巢穴啊？”
“啊啊啊......你们肯定要牵手手、亲亲抱抱举高高然后滚床单变大人.......”陈默一副遗憾终身的样子。
“都说了是假装了......”
“算了算了，和你通知一下事情。”
“什么事情？”
“石泉学长也对这件事感兴趣，说要加入我们......”
“他是对戴雨珊感兴趣吧.......”
“别管这些了，明天早上9点还在包间集合。”
“行吧，你叫他别睡过头了。”
牧黎挂断电话之后，这才想起分析案件的细节。将筛选的信息反反复复看了十几遍之后，目前的能确认的信息如下：
死者戴文强，死亡地点：向阳中学废庙中，死亡时间（警方推测）大约在2月25号凌晨1点左右，死因是钝器击打头部。死者来到校内废庙的动机未知，案发地点门窗被凶手从里面封死，玻璃有被打破的痕迹但是由外朝内打破。废庙除了大门和后庭就没有其他出口，而后庭早已被水泥封住，所以出口只剩下了大门。
学校保安在晚上9点学生下晚自习之后下班，在走读学生全部离开之后，从晚上10点到第二天早上6点，大门都是紧紧闭着的。同时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学校的监控已经坏了一个月了，因为是串联电路，从校大门口（北门）到宿舍楼以及教学楼后面的空地（破庙）都无法记录那天的情况，所以死者戴文强是何时进入学校的也无从而知，先暂定为晚上10点到第二天1点。
而对于戴文强的社会关系调查，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了，嗜赌如命、众叛亲离、妻离子散......就差家破人亡了。不过虽然他的债主很多，但也不能断定凶手就一定是其中之一，有时候凶手会是人们都意想不到的存在。
关于“密室”的构成，根据在校新闻部部长林毅所说，警方当时还使用了类似“攻城锤”的工具才把房门撞开，打开门之后只看见已经死亡的死者，而窗户更是从里面用钉子钉的死死的，只有一处由外朝内的窗户被打碎。
因为这个“密室”的构成是凶手在里面将插销牢牢靠在门框上，警方将破庙打开之后也破坏了第一现场，无法推测出凶手用了什么手法把插销插上。
破庙的平面图被书画社副社长殷贺雪画了出来：
（）
可见，除非凶手是崂山道士会穿墙术，否则不排除有共犯的可能。
目前能够查到的信息还远远不够，只能等明天警方公布案情更多细节了。
至于要怎么获取警方的信息？当然是用当事人戴雨珊的名义获取了。
牧黎将更加有用的信息一个字一个字打在word上，将“线索”全部罗列出来，虽然很多也不准确，但有些东西留着总是没错的。
牧黎码着字，小黑在他的脚旁边蹭来蹭去。
小黑是牧黎在一次下雨天捡到的，当时是在垃圾桶旁边发现它的，它正饿的找东西吃，牧黎用一根火腿肠就将它拐回家了，便一直养着。
这是一只小黑猫，金黄色的瞳孔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在漆黑的身体中算是一大亮点。
牧黎一边用脚供着猫，一边思索。
学生对这桩杀人案的调查热情超乎了他的想象，他本以为小孩子对这种事情往往是害怕和回避的，没想到还有那么多人和自己一样关心。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可以共享的信息更多了。
即使牧黎知道自己与本案毫无关系，他和戴雨珊也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普通同学，但总是有一种想要探寻事件真相的动力推动着他，这应该就是侦探的执着……
他的脑海里已经在想象无数种可能，对于怎么破解这个迷题和找到凶手，就和玩解密游戏一样，但是现在的线索还远远不够，而石泉学长的加入可以说是锦上添花了，但他还是保持一种“无所谓”的样子，这样可以异化他人的努力，将推理成功的功劳全部靠在自己的头上。
这估计就是自己那副丑陋的样子吧，总喜欢自己一个人闷声干大事，在事情成功之后表面上享受他人的称赞和宣传，自己再以一种“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样子独自一人感受他人的赞美。
毛姆说过：“你要克服的是你的虚荣心，是你的炫耀欲，你要对付的是你时刻想出风头的小聪明。”
但现在牧黎就是要出风头，就是要耍小聪明，他不这样就无法活下去，写小说也是如此，他好像一直是为了别人的认同感而活下去，但当别人询问时，却又要装作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作态，仿佛自己对这世间的一切事物都是信手拈来，然后冷凝地说着自己都一知半解的名句仓惶离开。
将事情办完之后，牧黎机械化地点开了码字软件，继续为他的爽文码上一段新剧情。网络爽文是这样的，不需要多少思考，也不需要多少思想深度，只要写得够爽自然会有一堆读者为它买单。牧黎越写越困，这情节枯燥得还不如发呆一个小时，他的思绪又转移到了案件上。
眼前似乎浮现出一个弱小女孩的身影和面庞，那股忧伤的眼神如同《黑色星期天》的旋律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上。
戴雨珊……她那副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刚刚死了父亲的女孩本就脆弱得用一个拥抱就可以将她拐回家，况且她因为本就失去了母亲，她在这世上再无家人了，只有学校的老师能够稍微关心一下她，她没有东西可以依靠了……现在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去把她骗回家当老婆？在一个人没有希望的时候给予希望，在最黑暗的时候降下一道光芒，这本是神明才会做的事情，就像这镇上无数人所信仰的耶稣基督一样……自己可以成为她的神明吗？
自己这是在可怜她吗？牧黎不禁有些慌乱，自己可怕的同情心已经在心里作祟了，这样不就真的变成石泉学长所说的“趁虚而入”了吗？自己到底是为了所谓的“炽热”的善良之心而伸出援手，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空虚的内心呢......那种强者怜悯弱者的心态。
新更新的章节写的很水，牧黎的脑子太乱了，一不留神就打错字，然后删掉再打错......
不知这样子写了多久，直到目光逐渐模糊，一看时间也即将步入第二天，没想到光是搜集材料就花了将近3个小时，更是有不少时间留在了自己发呆打愣的时候。
今天没有作业，本该稍微轻松一点的内心也被刚刚的“思想斗争”搞的乌烟瘴气的，他还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啊。
但是不管怎么样，明天都是新的一天，这个事件还有很多疑点和谜题需要自己去探索.......明天9点集合，9点之前先把今日的小说更新了......
他翻来覆去，心里排山倒海，不知在想着什么，可以是虚无，可以是故事不同的结局，他试着平静下来，可仿佛有个声音一直在心间荡漾。他最终还是强行闭上了眼，不顾一切地将事情全部抛在脑后，但还是......
果然，喝了咖啡会睡不着觉。
“喵～”
诶，你也睡不着觉吗？
金色的瞳孔在黑夜里散发着神秘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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