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镇的危机并未随着蛇妖的逃脱而结束,反而以一种更阴毒的方式蔓延开来。
沈临江一行人被迫滞留。墨黎的状态依旧极不稳定,但肆虐的瘟疫和百姓的哀嚎暂时压下了他直奔宗门的冲动,只是那双赤红的眼睛里的风暴从未停歇。当务之急是控制疫情,并找到罪魁祸首——那条狡猾至极、重伤遁逃的青蛇!
“必须找到他!只有找到他,才能逼问出解药或彻底清除瘟源!”白玥栖语气斩钉截铁,无双剑映着她冷冽的侧脸。
然而,蔺曦仿佛彻底蒸发了一般。沈临江和林芜循着那微弱的妖气残留和诡异苔藓的踪迹追踪,最终只在一片幽深的沼泽边缘彻底失去了线索。那沼泽毒瘴弥漫,妖气混杂,显然被精心处理过,难以深入探查。
“妈的,属泥鳅的吗?这么能躲!”林芜气得踢了一脚旁边的树,树叶簌簌落下。
找不到蛇妖,疫情却在疯狂扩散。邻近村落相继沦陷,死亡人数开始攀升。恐慌如同瘟疫本身一样快速蔓延。
沈临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主持大局:“蛇妖隐匿,暂时难寻。当务之急是遏制瘟疫,研究解药。墨黎师兄,白师姐,劳烦二位继续以灵力压制重症者病情,延缓恶化。沁凉,扩大隔绝阵法范围,尽量将几个村落都护住,能撑多久是多久。川西,协助村民处理秽物,焚烧时必须用净火符彻底净化。林芜,你与我一起研究这毒苔藓和病人症状,寻找破解之法。”
分工明确,众人再次行动起来。每个人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墨黎将无处发泄的怒火和痛苦都倾注到了灵力中,金火之力霸道地灼烧着病人体内的瘟毒,虽然过程痛苦,但确实暂时压制了毒素蔓延,只是对他的消耗极大,脸色越来越苍白。白玥栖则更注重温养生机,她的金灵之力纯粹而稳定,如同中流砥柱,护住病患心脉,两人一攻一守,勉强支撑。
周沁凉咬着牙,几乎耗尽了所有灵石和灵力,才勉强将三个村落的范围用简易隔绝阵罩住,小脸苍白如纸,几乎站立不稳。洛川西沉默地穿梭于病患之间,做着最脏最累的活,看着那些痛苦的面容,他眼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麻木的悲哀取代,袖中的无影符仿佛烙铁般滚烫。
沈临江和林芜则彻夜不眠地研究那诡异的墨绿色苔藓。林芜凭借妖族对草木毒素的天然感知,分辨出其中几种极其罕见的阴毒植株成分。沈临江则尝试用各种药性温和的灵草中和,但效果甚微。这瘟毒仿佛有生命般,会自适应、会变异。
“这不像是一种固定的毒,”林芜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倒像是一种……活的诅咒,或者被特殊妖力催生控制的毒孢。源头不除,恐怕很难根绝。”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之前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又开始了煽动。绝望的村民更容易被蛊惑。
“他们根本没办法!都几天了?人越死越多!” “那个狐狸精!肯定是她搞的鬼!她和那蛇妖是一伙的!” “把他们赶出去!说不定赶走他们瘟疫就停了!”
这一次,响应的人更多了。恐惧吞噬了理智。一群人拿着锄头、木棍,开始冲击周沁凉布下的、已经摇摇欲坠的隔绝阵法。
“你们干什么!我们在救你们啊!”周沁凉又急又气,眼泪直流。
白玥栖持剑立于阵前,面若寒霜:“再前进一步,视同妖邪共犯!”元婴期的威压全力释放,终于震慑住了人群。
但那种弥漫的敌意和猜忌,却比瘟疫更让人心寒。
林芜看着这一切,忽然对沈临江冷冷道:“看到了?这就是人性。我们在这拼死拼活,他们却想着怎么把我们撕了。要我说,直接找出那长虫,剁了了事,至于这些人……”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沈临江沉默片刻,道:“救人,非为救某一人,乃行我当行之事,求问心无愧。若因他人恶念便放弃善行,与恶何异?”他的话依旧冷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就在这时,洛川西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拿着几株刚采来的、带着露水的药草:“沈师兄,林师姐,我……我在后山阴湿处发现了几株这个,感觉气息很干净,能不能试试?”他眼中带着一丝微弱的期盼。这是他唯一能做的,试图弥补内心的不安。
沈临江接过一看,是罕见的“净霜兰”,确实有净化之效。他点点头:“多谢,川西。或许有用。”虽然知道可能仍是杯水车薪,但并未打击少年的积极性。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外出探查的白玥栖带回来一个更坏的消息:她在更远的河流上游,发现了同样的诡异苔藓,而且数量更多!这意味着,即使他们控制住了这几个村子,瘟疫也可能通过水源继续向下游蔓延!蛇妖的毒计,远比想象得更深远、更恶毒!
“他是在逼我们出去,或者……是在拖延时间,完成别的目的?”沈临江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寒意更甚。
数日后,经过千辛万苦,他们终于凭借林芜的嗅觉、墨黎不顾消耗的狂暴搜寻(几乎掀翻了那片沼泽),以及一次精妙的合围,最终将藏匿在沼泽深处、试图恢复伤势的蛇妖蔺曦再度逼入绝境。
这一次,他没有机会再逃脱。墨黎的破尘剑带着滔天恨意,白玥栖的无双剑封死一切退路,沈临江的冰雾将其彻底冻结,林芜的狐火灼烧其妖魂,周沁凉和洛川西也拼尽全力辅助。
“不——!”在一声极其不甘和怨毒的尖啸中,蛇妖蔺曦终于被彻底诛灭,形神俱散!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墨黎,仿佛大仇得报,拄着剑剧烈喘息,眼中却是一片空洞。
然而,还没等他们缓过劲来,负责监视村庄的周沁凉就脸色惨白地发来传讯:“不好了!瘟疫……瘟疫没有消失!反而……反而好像更严重了!又有人倒下了!”
“什么?!”众人脸色剧变。
迅速赶回村庄,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如坠冰窟。隔离区内,原本病情稍缓的人再次恶化,原本轻微症状的人也开始剧烈咳嗽,那墨绿色的血丝更加明显。仿佛蛇妖的死,非但没有解除瘟疫,反而像是一个信号,彻底引爆了潜藏的毒患!
林芜猛地冲到之前发现毒苔藓的地方,发现那些苔藓非但没有枯萎,反而生长得更加茂盛,颜色变得更加幽暗诡异!
“完了……”林芜喃喃道,“这瘟毒……是独立的!或者……他死前用了最后的力量彻底激发了它!根本不是什么妖力维持,这根本就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一旦他死亡或者达到某个时间就会彻底爆发的‘遗毒’!”
蔺曦,连死都要算计到最后一步!他不仅要报复,还要让这片土地给他陪葬,让六人小队陷入无尽的麻烦和绝望…
杀死蛇妖的短暂胜利感荡然无存,留下的是一片更深的绝望和无力感。蛇妖虽死,祸患犹在,甚至变本加厉。
墨黎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看着那些依旧在痛苦呻吟、甚至用怨恨眼神看着他们的村民(他们认为是因为仙长杀了“山神”才导致瘟疫加重),他突然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悲鸣,猛地转身,化作一道流光,不顾一切地朝着宗门方向冲去!他再也无法忍受了!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解释这一切荒谬和痛苦的答案!
这一次,沈临江没有再阻拦。他看着墨黎消失的方向,又看看眼前绝望的烂摊子,缓缓闭上了眼睛,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白玥栖握紧了剑,眼神冰冷而坚定。周沁凉无助地哭泣。洛川西失魂落魄。林芜则看着那些疯狂滋长的毒苔藓,林芜眼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凝重和……一丝恐惧。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