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课的投影仪嗡嗡作响，刘老师正在讲“国民大革命的失败”，红色的批注在PPT上划过：“右倾机会主义的危害——妥协只会纵容敌人。” 许池听在笔记本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天平，一端写着“退让”，一端写着“反抗”，天平明显往“反抗”那边歪。
“画啥呢？”云雨凑过来，笔尖戳了戳她的本子，“刘老师刚瞪你了，说‘某些同学别在课本上瞎画’。”
许池听赶紧把本子合上，耳尖有点热。眼角余光瞥见后排，杨鑫霖正低头做笔记，侧脸在投影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他的笔记本上没有任何涂鸦，只有密密麻麻的知识点，像打印出来的一样工整。
下课铃刚响，石枳意突然“啊”了一声，从课桌抽屉里摸出个折叠的纸条，纸边皱巴巴的，像是从窗户缝里塞进来的。
“什么东西？”许池听和云雨立刻凑过去。
纸条上的字歪歪扭扭，用的是廉价圆珠笔，墨水洇了纸：“别以为躲在72班就安全，天哥说了，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末尾画了个歪扭的拳头，像在示威。
石枳意的手一抖，纸条飘落在地。她弯腰去捡，指尖碰到纸页时，却猛地攥紧了——上次李天一的人来堵门，她也是这样发抖，可这次，她的指甲掐进掌心，没掉一滴泪。
“又是李天一的狗腿子。”云雨捡起纸条，气得想撕，被许池听按住了。
“留着，”许池听的声音很稳，“这是证据。”她看向石枳意，“别怕，他们就是纸老虎，不敢真做什么。”
石枳意点点头，把纸条叠好塞进笔袋，动作比刚才稳了些：“我知道。他们要是真敢怎么样，我就去德育处，把之前的录音、照片全交上去。”
许池听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觉得，这株曾经柔弱的小草，真的长出了刺。
午休时，江瑞抱着个篮球冲进教室，额头上还挂着汗，径直走到云雨面前：“刚打球赢了，请客！小卖部的冰红茶随便拿！”
云雨白了他一眼：“谁稀罕你的冰红茶？”嘴上这么说，却还是跟着他往外走，路过石枳意座位时，冲她挤了挤眼：“我们去去就回，帮你带瓶草莓味的。”
石枳意笑了笑，看着两人打打闹闹地消失在门口，转头对许池听：“他们俩……是不是有点意思？”
“何止有点。”许池听想起江瑞给云雨擦机油时脸红的样子，忍不住笑，“江瑞那小子，追人跟打球似的，横冲直撞，偏偏云雨吃他这套。”
两人正说着，杨鑫霖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两本厚厚的书，路过石枳意座位时，脚步顿了顿，把其中一本往她桌上一放——是本《法律基础》，扉页上用铅笔写着几行字：“校园欺凌可报警，第37页有相关法条，附了报警流程。”
字迹还是那么工整，却像道护身符，稳稳地落在石枳意面前。
“这是……”石枳意愣住了。
“我哥是律师，家里的书。”杨鑫霖的声音很淡，没看她，“没用就扔了。”说完转身回了后排，仿佛只是随手丢了本没用的书。
石枳意摸着那本书，封面还带着阳光的温度，突然抬头对许池听：“他是不是……总这样？”
“嗯。”许池听想起他往锁芯喷酒精的样子，“做了好事，还得找个理由，怕别人觉得他多管闲事。”
石枳意翻开书，第37页果然夹着张便签，上面是杨鑫霖画的简易地图，标着学校附近派出所的位置，旁边写着：“下午五点后有值班民警，人多，安全。”
她的眼眶有点热，却笑着说：“等这事过去，我请他吃我妈做的蛋糕。”
下午的自习课，许池听被一道历史论述题难住，关于“遵义会议的意义”，她写了半天总觉得差点意思。正烦躁时，一张纸条从后排传过来，是杨鑫霖的字迹：“重点不是‘纠正错误’，是‘确立正确方向’，像船找到了舵。”
许池听看着“船舵”两个字，忽然茅塞顿开。她抬头往后看，杨鑫霖正低头看《资治通鉴》，阳光从他耳后流过，侧脸冷得像玉，却莫名让人安心。
放学时，江瑞和云雨拎着几瓶饮料回来，给石枳意递了瓶草莓味的：“刚看见李天一那几个‘朋友’在操场晃，被保安赶跑了，估计是不敢来了。”
石枳意接过饮料，拧开喝了口，甜丝丝的味道漫上来：“我今晚想晚点走，在教室多做几道题。”
“我陪你。”许池听立刻说。
“我也留下！”云雨举手，“正好把数学卷子写完。”
杨鑫霖收拾书包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只是把那本《法律基础》往石枳意桌上又推了推，像是在说“放心”。
夕阳把教室染成暖黄色，石枳意低头做题，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很轻，却透着股坚定。许池听看着她的侧脸，忽然觉得，72班的这些人，就像历史里那些看似零散的星辰，独自发光时或许微弱，凑到一起，却能照亮一片夜空。
江瑞和云雨在后排小声讨论数学题，偶尔传来云雨的嗔怪和江瑞的傻笑。杨鑫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像停了只安静的蝶。
许池听翻开历史笔记本，在“遵义会议”那页画了艘小船，船上坐着四个小人，正奋力往灯塔划去。船舵的位置，她画得格外清晰——像杨鑫霖写的那样，是方向，也是力量。
夜色慢慢爬进教室，路灯亮起来时，四人一起往校门口走。石枳意的自行车新换了锁，在灯光下闪着光；云雨手里的数学卷子写满了字，被江瑞抢过去帮她拎着；杨鑫霖走在最后，书包带轻轻晃，像在数着脚步。
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交叠着，像朵四瓣的花。
许池听知道，威胁或许还在暗处，但只要身边有这些并肩的人，再长的夜，也能走出天亮。
72班的故事，还在继续往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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