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午后，阳光把72班的地板晒得发烫。大扫除的哨声刚落，江瑞就扛着拖把冲进教室，差点撞翻门口的水桶，水花溅到云雨新买的白球鞋上。
“江瑞你找死！”云雨举着抹布追上去，却在看到他手里的“秘密武器”时停了手——是包柠檬味的消毒湿巾，她昨天抱怨过擦桌子的抹布有怪味。
江瑞挠挠头，把湿巾往她手里塞：“刚在小卖部抢的，就剩这一包了。”说完扛起拖把往后排冲，路过杨鑫霖座位时，故意用拖把杆碰了碰他的椅子，“冰山，擦窗户去啊？许池听够不着最高处。”
杨鑫霖没理他，却在许池听踮脚够窗沿时，默默放下手里的抹布走过去。他个子高，抬手就够到了窗顶的积灰，袖口卷起来，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干净利落。许池听递过抹布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腕，像触到块微凉的玉，两人都顿了顿，又飞快移开视线。
“谢了。”许池听低头擦窗台，发现玻璃上还留着冬天的冰花印，像幅没画完的抽象画。她蘸了点水，用指尖在玻璃上补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正好落在杨鑫霖擦过的那片干净区域里。
杨鑫霖回头时瞥见了，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下，转身去搬讲台旁的书柜——那柜子积了层灰，石枳意正踮脚想挪开，脸憋得通红。
“我来吧。”周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伸手扶住柜角，轻轻一抬就挪开了半尺。石枳意刚要道谢，就看见他蹲下身，用纸巾擦去她鞋边的灰渍——刚才挪柜子时，她不小心蹭到了墙根的泥土。
“不用……”石枳意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却没往后躲。周意的动作很轻，指尖碰到她的鞋边时，像片羽毛擦过，她的耳尖却悄悄泛起红，像被阳光晒透的苹果。
许池听抱着垃圾桶经过，看见石枳意低头时，嘴角抿着个浅浅的笑，手里的抹布在桌角画着圈，不像在擦灰，倒像在偷偷藏什么心事。
“许池听！这边垃圾满了！”江瑞的大嗓门从后排炸响，他正和云雨抢着倒垃圾，两人拽着垃圾桶的两边，谁都不肯松手，垃圾袋被扯得变形，掉出半张揉皱的电影票——是江瑞上周塞给云雨的那张，边角已经被摸得发毛。
“还说没想去？”江瑞挑眉，笑得得意，“票都快被你攥烂了。”
云雨的脸“腾”地红了，抢过垃圾桶就往门外冲，声音带着点气：“谁攥烂了？我是嫌它占地方！”走到门口时，却又回头冲江瑞喊，“下周末……下午三点的场，别迟到！”
江瑞愣了两秒，随即笑得露出小虎牙，对着她的背影喊：“保证提前半小时到！给你买爆米花！”
教室里的水渍在阳光下慢慢蒸发，留下淡淡的水痕。杨鑫霖擦完最后一扇窗，转身时看见许池听正对着黑板发呆——上面还留着上周历史课的板书，“宋明理学”四个字被她画了圈，旁边添了个穿长袍的小人，脑袋上冒着问号，手里举着块写着“格物致知”的牌子。
“画的是朱熹？”他走过去，声音比平时低了点，带着点灰尘被晒暖的味道。
许池听吓了一跳，笔差点掉在地上：“随便画的……觉得他天天‘格物’，肯定很爱发呆。”
杨鑫霖的目光在小人的呆毛上顿了顿，伸手从粉笔盒里捏了支白色粉笔，在小人旁边画了个小小的放大镜，镜片里画着片叶子——是在呼应“格物致知”的本意。
“这样更像。”他放下粉笔，转身去拿扫帚，耳根在阳光里泛着层薄红，像被水渍洇过的纸。
许池听看着黑板上的两个小人，忽然觉得那放大镜里的叶子，像颗悄悄发了芽的种子。
周意帮石枳意把最后一摞书搬回书架，石枳意递给他块干净的抹布：“擦擦手吧，刚碰了灰。”他的手指上沾着点木屑，她看着那道浅浅的划痕，忽然想起上周他帮她捡书时，被书架棱蹭到的——原来她早就注意到了。
周意接过抹布时，指尖碰到她的，两人都没说话，却听见窗外的樱花开得簌簌响，像在替他们说那些没出口的话。
大扫除结束时，夕阳把教室的影子拉得很长。江瑞正帮云雨把擦好的桌子归位，嘴里还在数“左边第三张是你的，别放错了”；周意和石枳意并排站在书架前，核对刚摆好的图书编号，肩膀偶尔碰到一起，像两株慢慢靠紧的植物；杨鑫霖把扫帚放进工具间，转身时看见许池听正对着黑板上的小人拍照，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亮得像颗星。
他没出声，只是往她桌洞里放了块薄荷糖——是她上次说“大扫除完总觉得嘴里发苦”时，他悄悄记下来的。
许池听收拾书包时摸到糖，抬头往工具间看，杨鑫霖的背影刚消失在门后，白衬衫的衣角被风掀起，像只振翅的鸟。
走廊里飘着消毒水和阳光混合的味道，带着点暖烘烘的甜。许池听捏着那颗糖，忽然觉得72班的这些影子，正在大扫除的水渍里慢慢靠近，像滴进清水里的墨，晕开时，连空气都变得柔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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