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冷气带着旧书的油墨香,漫过高高的书架。许池听踮脚够着顶层的《中国古代科技史》,指尖刚碰到书脊,就被一只手先一步抽了下来。
“够不着就说。”杨鑫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被冷气浸过的清冽。他把书往她怀里一递,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像片薄冰划过皮肤,两人都顿了顿,又飞快移开。
许池听抱着书往阅览区走,耳尖有点发烫。她刚才在书架缝隙里,看见云雨和石枳意躲在对面的文史类书架后,正冲她挤眉弄眼——不用想也知道,这又是他们的“撮合计划”。
“看哪部分?”杨鑫霖在她对面坐下,摊开笔记本,笔尖悬在“张衡地动仪”那行字上。阳光透过高窗落在他的手背上,青筋清晰可见,握着钢笔的姿势挺拔得像株松。
“先看东汉的吧,”许池听翻开书,指尖划过“候风地动仪”的插图,“你说古人怎么想到用龙和蟾蜍做造型的?是不是觉得这样能‘镇住’地震?”
她的声音带着点跳脱的好奇,像在说什么有趣的故事。杨鑫霖抬眼,看见她眼里的光比窗外的太阳还亮,忽然想起她画的那些抽象小人——原来她看历史的角度,总带着种孩子气的鲜活。
“可能和当时的图腾信仰有关。”他抽出支红笔,在插图旁画了个简易的龙形图腾,“《后汉书》里说‘其状如酒尊’,说明造型本身就带仪式感。”
许池听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书页。她的发梢垂下来,扫过他的手背,带着点洗发水的清香。杨鑫霖的指尖猛地绷紧,却没动,只是低头假装看笔记,耳尖在阳光下泛着层薄红。
“你画得比课本清楚。”许池听直起身,笑着指了指他画的图腾,“下次小组展示,插图就交给你了。”
“你负责文字。”他接话很快,像早就想好了似的,“你的‘树杈子理论’,比干巴巴的论述好懂。”
许池听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还记得她随口说的比喻,像把这句话妥帖地收在了心里。
书架对面,云雨正扒着书脊的缝隙偷看,激动得差点碰掉一摞书。“你看你看,”她拽着石枳意的胳膊,“靠那么近!杨鑫霖的耳朵都红透了!”
石枳意踮脚望去,看见许池听正低头笑,杨鑫霖的目光落在她的发旋上,温柔得像落了层雪。她忽然想起周意帮她整理笔记时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他们自己能行的。”
周意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本《天工开物》,笑着递给石枳意:“刚看到关于纺织技术的部分,你不是说对你奶奶的老织布机感兴趣吗?”
江瑞凑过来,手里还攥着包薯片,咔嚓咬了一口:“急死我了,要不咱去制造点‘意外’?比如让书架晃一下,杨鑫霖肯定会护着许池听……”
“别瞎闹。”云雨拍掉他的手,“循序渐进懂不懂?吓跑了怎么办?”
四人正小声嘀咕,忽然听见阅览区传来轻响。转头一看,许池听的笔袋掉在了地上,笔滚得满地都是。杨鑫霖弯腰去捡,手指和她的指尖在一支钢笔上撞在一起——正是他送的那支,刻着小太阳的那支。
“抱歉。”杨鑫霖先松开手,声音有点哑。
“没事。”许池听捡起钢笔,指尖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暖得像揣了颗小太阳。
她忽然发现,他捡起来的几支笔,都是她常用的型号,连那支快没墨的圆珠笔都被他细心地放进了笔袋——他连这些琐碎的细节都注意到了。
夕阳斜斜地照进图书馆时,两人整理好的资料已经堆成了小堆。杨鑫霖把资料往她怀里塞了塞:“我抱剩下的。”
“不用,我能行……”
“重。”他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却没带半分强硬,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两人并肩往门口走,影子在地板上挨得很近。经过借书处时,管理员阿姨笑着说:“你们俩真配,一个画图一个写文,像当年编这套《科技史》的老搭档。”
许池听的脸瞬间红了,刚要解释,就被杨鑫霖拽着胳膊往前走。他的力道很轻,却带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像怕她说出“不是”两个字。
走出图书馆,看见云雨他们正坐在台阶上。江瑞举着瓶冰汽水,冲杨鑫霖喊:“冰山,请客!庆祝你们‘科技小组’初战告捷!”
杨鑫霖没理他,却往许池听手里塞了瓶薄荷茶——是她爱喝的那种,刚从自动贩卖机买的,还带着凉意。
“谢了。”许池听拧开瓶盖,抿了一口,薄荷的清凉漫上来,却没压过心里的暖。
周意把石枳意的书包递过来,轻声说:“该回家了,我妈说今晚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石枳意接过书包,指尖碰到他的,像被阳光烫了下,轻轻“嗯”了一声。
五人往校门口走,蝉鸣在树梢上滚成一团。许池听看着身边的杨鑫霖,他的侧脸在夕阳里显得格外柔和,连那点疏离的冷都被镀上了层金。她忽然觉得,那些藏在书架间的触碰,那些没说出口的默契,像颗慢慢融化的糖,在这个夏天,悄悄甜进了心里。
而远处的撮合四人组,正用眼神交流着胜利的喜悦——他们知道,这层薄冰,快要彻底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