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牌上的数字跳到了“10”,教室里的空气像被压缩的罐头,密不透风。许池听的历史笔记本翻得起了毛边,杨鑫霖给她画的时间轴上,每个朝代都用不同颜色标了重点,像幅浓缩的文明地图。
“这个‘安史之乱’的影响,再记三个关键词:中央集权削弱、经济重心南移、民族矛盾激化。”杨鑫霖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在她笔记本上点着,“去年真题考了类似的,换个角度还能出。”
许池听点头,把关键词抄在便利贴上,贴在笔袋上——这是他们发明的“碎片记忆法”,把易忘的知识点贴在随处可见的地方。她忽然抬头,看见他眼下的乌青,像被墨染过:“你昨晚又熬夜了?”
“嗯,整理了点作文素材。”他把一沓打印纸推给她,标题是“冷门职业里的坚守”,里面有入殓师、古籍修复师、守林人的故事,显然是特意为她找的,“万一作文考‘价值’,能用得上。”
许池听的鼻子有点酸。自从她定了殡葬专业,他就像个“职业研究员”,每天找相关的资料,怕她被别人的闲言碎语击垮。
晚自习课间,石枳意趴在桌上打盹,周意把她的地理错题本往旁边挪了挪,怕压皱了。她的笔记本上贴着张便签,是他写的:“等高线密集处,坡度陡,但攀过去就是风景。”像在说地理,又像在说她。
“醒醒,”他轻轻拍她的背,“喝口牛奶,刚热的。”
石枳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接过牛奶时,手指碰到他的,烫得像触电。她最近总梦到高考失利,梦到李天一狰狞的脸,却总能在周意递来的温水、画的笑脸里,找到点踏实的力气。
江瑞在走廊里做俯卧撑,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地板上。云雨拿着毛巾站在旁边,嘴里念叨着“别累着”,却忍不住数他做了多少个:“三十、三十一……你这是要把警校体能测试提前练完啊?”
“必须的,”他撑着地板抬头,笑得像只打赢的狼,“到时候体能第一,让你当‘警花家属’脸上有光。”
“谁是你家属!”云雨把毛巾砸在他背上,耳尖却红得能滴出血。
夏夜的风从窗户钻进来,带着点槐花香。许池听看着杨鑫霖低头刷题的侧脸,忽然在他的历史课本上画了个小小的萤火虫,翅膀上写着“加油”。他抬眼时,她赶紧低下头,却听见他轻笑了一声,笔尖在萤火虫旁边添了个小太阳,光芒正好罩着它。
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六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江瑞和云雨在前面打闹,周意帮石枳意拎着沉重的书包,许池听和杨鑫霖走在最后,谁都没说话,却默契地放慢了脚步。
“考完试,”许池听忽然说,“我想去殡仪馆实习几天,看看真实的工作环境。”
杨鑫霖的脚步顿了顿:“我陪你去。”
“会不会太吓人?”她开玩笑。
“你在,就不怕。”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颗投入湖心的石子,荡得她心里发软。
走到巷口,许池听抬头看天,星星稀稀拉拉的。“你说,”她忽然想起什么,“我们以后会不会忘了现在的样子?忘了一起刷题、一起害怕、一起期待的感觉?”
杨鑫霖从书包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卷录音带。“我录了今天的晚自习,”他说,“有翻书声,有老师的粉笔声,还有……你画萤火虫时的笔尖声。”他把录音带往她手里塞,“想不起来的时候,就听听。”
许池听捏着冰凉的磁带,忽然觉得那些关于未来的恐惧,像被夏夜的风吹散了。原来青春最珍贵的,不是永不分离,而是有人把此刻的声音、此刻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存起来,怕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