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医院的儿科病房永远吵得像菜市场。石枳意推着治疗车穿梭在病床间，额头上渗着汗——刚给一个哭闹的小孩扎完针，手背被抓出了几道红痕。
“小石，3床的张奶奶又不舒服了。”护士长的声音从走廊那头传来。
石枳意赶紧跑过去。张奶奶患的是阿尔茨海默症，总把她认成自己的孙女，每次输液都要握着她的手说个不停。“囡囡，你看这药瓶里的水，像不像你小时候玩的泡泡？”
“像，”石枳意笑着帮她掖好被角，“奶奶要是觉得无聊，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讲的是高中时周意给她讲的地理冷知识：“您知道吗？天上的云其实很重，一朵云就有几十吨呢，只是空气托着它，才掉不下来……”
张奶奶听得入神，握着她的手渐渐松开了。旁边床的家属笑着说：“这小姑娘真会哄人，比她爸妈还有耐心。”
石枳意的脸颊有点热。她想起刚实习时，看到病危通知书就手抖，给病人扎针总要反复练习十几次，是周意每天晚上跟她视频，给她讲“输液速度与血管压力的关系”，用物理公式帮她克服恐惧。
“今天怎么样？”晚上视频时，周意的脸出现在屏幕里，背景是实验室的仪器，“没被小朋友欺负吧？”
“才没有，”石枳意揉了揉手背的红痕，“我今天还哄好了张奶奶呢。”她把张奶奶的事讲给他听，语气里带着点小骄傲。
周意听得认真，忽然说：“我给你寄了个东西，明天应该到。”
“什么呀？”
“保密。”他笑着眨了眨眼，“记得每天吃维生素，你上周说牙龈出血。”
挂了视频，石枳意看着屏幕上的通话记录——他们已经坚持每天视频三百天了，从高中到大学，从校服到白大褂，好像从来没分开过。
第二天收到周意的包裹，打开一看，是个小小的投影仪，里面存着他做的星空动画：“阿尔茨海默症患者对熟悉的场景更敏感，你可以给张奶奶看看她老家的星空，说不定能想起点什么。”
石枳意抱着投影仪，忽然红了眼眶。她知道，周意做这个动画，肯定又熬了好几个通宵。
晚上查房时，她把投影仪放在张奶奶床头，关掉病房的灯。深蓝色的夜空在墙壁上展开，缀满了亮晶晶的星，正是张奶奶老家的星座排布。
“是老家的星星！”张奶奶忽然坐起来，眼睛亮得像孩子，“我家老头子以前总带我看这个……”
石枳意站在旁边，看着老人脸上的笑容，忽然觉得护理工作的意义，不只是打针输液，是用专业和耐心，帮那些被困在病痛里的人，打捞起一点温暖的回忆。
她给周意发消息：“星空很美，奶奶笑了。谢谢你。”
屏幕那头很快回复：“我的女孩，本来就很会发光。”
病房的灯光和实验室的屏幕光，在夜色里遥遥相对。石枳意看着窗外的月，忽然想起高中时那个在天台给她讲潮汐的男孩——原来有些温柔，真的能跨越山海，从地理公式到星空动画，从未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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