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医院的产房外，走廊灯亮得有些刺眼。
杨鑫霖站在产房门口，西装外套被他揉得发皱，指尖攥得发白。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快三个小时了，从许池听被推进去开始，脚下的地砖就被他踩出了一道浅痕。
“杨哥，喝口水。”江瑞递过来一瓶温水，警服领口敞开着，额头上全是汗。他刚从执勤点赶过来，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交的出警记录，“别站着了，坐会儿。”
杨鑫霖没接水，也没动，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像在解一道最复杂的历史谜题。
云雨把江瑞拉到一边，往他手里塞了包纸巾：“别添乱，他现在听不进话。”她怀里抱着束向日葵，是特意从店里挑的，花苞饱满，像攒着股劲儿，“刚问过护士，说一切顺利，就是池听太瘦了，可能要久点。”
石枳意穿着白大褂，刚下夜班就赶了过来，眼底带着红血丝。她比谁都清楚产房里的流程，却还是忍不住紧张，手指反复摩挲着口袋里的平安符——是她特意去庙里求的，“别担心，产妇体力消耗大，慢很正常。我刚给里面的护士长发了消息，有情况会及时说。”
周意站在石枳意身边，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是他刚查的“分娩时间与产妇体质关系”资料。他推了推眼镜，试图用数据安抚大家：“根据统计，初产妇平均分娩时间在8-12小时，池听身体一直不错，应该会快些。”话虽如此，他的指尖却在屏幕上划来划去，显然也静不下心。
走廊里的时钟滴答作响，像敲在每个人心上。
江瑞坐不住，开始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劝池听多吃点……你看她那小身板，肯定受老罪了……”
“闭嘴。”云雨瞪他，“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嘴上凶着，眼圈却红了——她想起高中时许池听总躲在画室吃泡面，说“减肥好穿白大褂”，那时怎么会想到，多年后她真的穿着白大褂，却要承受这样的疼。
杨鑫霖忽然动了动。他走到座椅旁坐下，双手插进头发里，肩膀微微发抖。周意递过去一瓶水，他接了，却没喝，只是盯着瓶身上的标签发呆。
没人见过这样的杨鑫霖。那个在谈判桌上冷静从容、在代码前逻辑清晰的男人，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所有的坚硬外壳都被剥了去，只剩下最原始的担忧。
“还记得吗？”周意忽然开口，声音很轻，“高三模拟考，池听历史考了年级第一，你在她的错题本上画了个小太阳，说‘以后肯定更厉害’。”
杨鑫霖的肩膀顿了顿。
“她一直很厉害，”石枳意补充道，声音带着护士特有的温柔，“从高中时敢选殡葬专业，到后来开工作室，她从来没怕过难。这次也一样，她肯定没问题。”
云雨把向日葵放在杨鑫霖手边：“你看这花，憋着劲儿要开呢，跟池听一样。”
杨鑫霖看着那束向日葵，忽然想起许池听求婚时说的话：“我的抽象画里，太阳永远朝着冰山。”原来不是太阳朝着冰山，是冰山早被太阳融化，只剩下满腔的柔软。
不知过了多久，产房的门终于开了。护士走出来，摘下口罩，笑着说：“恭喜！母子平安！是个健康的男孩，六斤八两！”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江瑞差点跳起来，被云雨一把按住；石枳意捂着嘴，眼泪掉了下来；周意扶了扶眼镜，眼眶也红了；杨鑫霖猛地站起来，腿麻得差点摔倒，被周意扶住。
“我能进去看看吗？”他的声音哑得厉害。
“产妇刚睡着，过会儿再进吧。”护士笑着说，“孩子很像妈妈，眼睛特别亮。”
杨鑫霖点点头，却没坐回去，只是站在门口，像座守着宝藏的山。
三个小时后，许池听醒了。杨鑫霖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她的脸色还有点白，额头上全是汗，却笑着看他：“是个男孩。”
“嗯，”他的声音哽咽了，低头在她手背上亲了又亲，“辛苦你了。”
“给孩子起名字了吗？”
“想好了，”杨鑫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叫杨斯池。‘斯’是‘这’的意思，‘池’是你的‘池’。”
这是属于我们的，池听。
许池听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好名字。”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江瑞、云雨、周意、石枳意探进头来，手里捧着小衣服、小被子，像群偷偷看宝贝的孩子。
“能进来吗？”云雨小声问。
“进来吧。”许池听笑着招手。
江瑞凑到婴儿床边，看着那个皱巴巴的小家伙，忽然红了眼眶：“像……像池听，真像。”
“那是，”云雨笑着捶他，“也不看看是谁的孩子。”
石枳意给许池听掖了掖被角，轻声说：“好好休息，有需要随时叫我，我调了班。”
周意推了推眼镜，看着婴儿床，忽然说：“等他长大，我教他物理，你教他画画，杨鑫霖教他历史，肯定很厉害。”
杨鑫霖从身后搂住许池听，下巴抵在她发顶，看着床边的朋友们，看着婴儿床上那个小小的生命，忽然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走廊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杨斯池”的小被子上，像撒了层金粉。许池听看着身边的人，忽然想起高中时在72班教室的日子，想起那些一起刷题、一起对抗风雨、一起走向未来的时光。
原来最好的圆满，是当年的六个人，从少年到成年，从校服到病房，依然守在一起，看着新的生命降临，把“我们”的故事，继续写下去。
而那个叫杨斯池的小家伙，在阳光里打了个哈欠，像是在说：我来了，带着所有人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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