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午后,拘留所的铁门“哐当”一声打开,李天一缩着脖子走出来。
出狱后的阳光有点刺眼,他眯了眯眼,看见墙根下蹲着个穿夹克的男人,是以前混社会的“兄弟”。“走吧,带你去吃点好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点敷衍的热络。
李天一没说话,跟着他上了辆破旧的面包车。车里弥漫着烟味和汗味,像他这几年的日子,浑浊又压抑。
监狱里的五年,并没有磨平他骨子里的戾气,反而像堆潮湿的柴火,只等着一点火星就能复燃。他总觉得自己倒霉,是石枳意那个“贱人”毁了他的人生,是周意那个“书呆子”抢了本该属于他的关注,是72班那群人合起伙来排挤他。
“听说了吗?”夹克男一边开车一边说,“以前跟你有仇的那个姓周的小子,现在开了家科技公司,挺能赚的。还有那个姓江的,成了刑警队队长,风光得很。”
李天一的拳头瞬间攥紧,指甲嵌进掌心。凭什么?凭什么他在牢里吃苦,那些人却能过得顺风顺水?
饭桌上,夹克男聊起最近的“生意”——帮人讨债,能赚快钱。“你刚出来,手头紧吧?”他给李天一倒了杯酒,“跟我干几票,保证你能捞一笔。”
李天一盯着酒杯里晃动的酒液,想起石枳意当年在天台看他的眼神,平静得像看一只虫子。那眼神像根刺,扎了他这么多年。他猛灌了口酒,喉结滚动:“干。”
他们盯上的第一个目标,是个欠了赌债的老板。李天一负责蹲点,看着那老板每天按时回家,门口摆着两双拖鞋,阳台晾着小孩子的衣服。有天晚上,他看见老板给孩子讲故事,声音温柔得让他莫名烦躁。
动手那天,他刚撬开门锁,就被藏在门后的警察按住了。冰冷的手铐锁住手腕时,他看见江瑞站在走廊尽头,穿着警服,眼神冷得像冰。
“又见面了。”江瑞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看来监狱里的五年,没教会你什么。”
李天一挣扎着骂了句脏话,却被警察死死按住。他看见江瑞身后站着周意,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份文件,大概是作为受害方代表来的。
周意没看他,只是对江瑞说:“证据都齐了,按流程走吧。”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法庭上,李天一第一次见到石枳意。她穿着白大褂,作为证人陈述他当年的骚扰行为。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眼神里没有恨,只有彻底的漠然,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判决下来那天,秋雨下得很大。李天一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押送车经过市中心时,他透过铁窗看见一家花店,招牌上写着“雨里花”,门口摆着向日葵,亮得晃眼。
他忽然想起高中时,云雨总爱站在花店门口看花,那时她还会因为他的玩笑脸红。而现在,她大概过得很好吧。
车继续往前开,经过师范大学的校门,他仿佛看见杨鑫霖和许池听并肩走出来,男生拿着本历史书,女生抱着画夹,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像层温柔的纱。
李天一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原来这么多年,他耿耿于怀的那些人和事,早就把他忘了。他们在阳光下好好生活,而他,却被困在自己制造的阴影里,再也走不出来。
监狱的铁门再次关上时,李天一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他知道,这次进去,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那些曾经的怨恨和不甘,像被雨水泡烂的纸,终于在彻底的绝望里,化成了一摊没用的脓水。
而城市的另一端,“雨里花”的暖光灯亮着,江瑞正帮云雨整理花材,周意和石枳意带着女儿挑选向日葵,杨鑫霖和许池听的儿子在画板上涂鸦,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
阴影终究是阴影,永远挡不住阳光。那些被他视为“仇敌”的人,从来没把他放在心上,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把日子过得热气腾腾,像对他最好的蔑视,也像对生活最响亮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