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轻轻降临，桌上的电脑闪了闪，弹出了一条消息，只有三个字：“交流会。”

雾忧对着屏幕笑了，随后将自己电脑关上，一切归于黑暗。

也好，有些筹码，总得亲自拿到手里才稳妥。

至于【黑桃】是谁？这并不是很重要

父亲这种废物，留着只会挡他的路。

幸好他那点商人直觉还算灵，及时停了这场找死的事，不然那些见不得人的把柄还没递出去，先落得身败名裂、跑国外躲着的下场，搞不好被拆成几块漂洋过海，也不是没可能。

当然，这种结局也便宜他了，最好还是被丢进下水道了好。

可就算这样，他仍盼着父亲早点消停，少在那蹦哒，显得很没有脑子，免得被那条疯狗盯上，拖自己下水——他对辛奇马尼家族，可没半点好印象，或许还可以戏称一句“疯子的聚集处”。

楼下的喧闹像装在玻璃罐里，隔着楼板听不真切。

雾忧看见父亲第三次往一楼瞟，心思太明显，无非是想要让自己跟权贵搭话，或对白六挤出笑脸得体的说一句“久仰”。

搭讪权贵，得到赏识，或者是让他亲爱的孩子在白六面前得到赏识，将之前挖掘白六黑料这件事情一笔勾销？

亲爱的父亲，简直愚蠢至极，他现在唯一的价值仅仅只是手上的股份罢了

他自己怎么不穿着裙子给他们跳个钢管舞赔罪呢。

该教的技能教了，该造的孽已经造了，是时候把他从这个棋局里面踢出去了

他懒懒的抬起头，再次扫视了一下下面的人物分布情况，随后轻轻直起身子

酒杯在手里晃出细碎的响，他还有闲心把自己的领带松了松，慢慢悠悠走下楼去。

走向白六时，步子慢而稳，路过父亲身边微微颔首，礼数周全得挑不出错，眼神却像在说“您就乖乖看着吧”。

“白先生。”他举杯，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热络，酒杯轻碰时，指腹若有似无地擦过对方的黑皮手套——那手套皮子亮闪闪的，比旁边贵妇胸针上的鸽血红还像活物。

“久仰——这句话许是有些俗气，可对着您说，倒觉得有些许真切。”

白六刚跟人聊完，懒洋洋地靠着墙，见他过来，眼皮抬了抬，笑了笑：“听说雾少爷扣了我的货……”空着的手突然抬起，黑皮手套擦过杯沿，带过来的风里，卷着些许幽幽的香水味，“是对我有意见？”

“白先生说笑了，哪能有意见。”雾忧笑着举杯，暗红的酒液微微晃，那声脆响刚好对上白六嘴角的笑意。

雾忧笑得更无害而温柔了，身体微微前倾，气息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实在抱歉，我这人鼻子挑剔，闻不得太浓烈的香气，自然也无能享受。”

“我可是久仰白先生许久了，今天见到本人，才发觉真的是……”

剩下的字还未吐出，偶然间窥到一旁父亲阴沉的脸色，轻笑着将话咽下去，随后轻抿一口红酒，把剩下的话语补全：

“实至名归。”

“哪种实至名归？”

“实力与名气俱归于此，却发觉本人比传闻更盛——”

“嗯？”

他微挑眉梢，倒没料到会是这般回答，嘴角的笑意微微加深，竟显得有几分平易近人。

“品味更盛，优雅更盛，事业更盛，倒真让人有些许移不开眼。”

话音落下，他恰到好处地扬起一个笑容，锋芒微显却又含蓄，如同初春的水流般清浅。

“小朋友，你的用词倒是有趣。”

雾忧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了敲，酒液晃出细碎的光，映着他眼底那点未散的笑意。

白六的目光落在他松开半寸的领带上，黑皮手套漫不经心地蹭过自己的下巴，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摆件。

“白先生觉得有趣，那便是我的荣幸。”他微微偏头，耳尖在灯光下泛着浅淡的光泽，语气里的热络淡了些，多了点漫不经心的试探，“毕竟能入您眼的东西，想来不多。”

白六轻笑一声，直起身时带起一阵极淡的风，那幽幽的香水味又飘过来，却被雾忧不动声色地侧了侧头避开。

……令人头疼的香气……

“入眼的不多，入得了心的更少。”他抬手，指尖离雾忧的脸颊还有半寸时停住，黑皮手套的边缘擦过对方垂着的睫毛，“不过小朋友的嘴，倒是比这酒还甜些。”

雾忧没躲，只是睫毛颤了颤，像落了只极轻的蝶。“甜不甜的，白先生尝尝便知。”他把酒杯往对方那边递了递，杯口几乎要碰到白六的手套，“就怕这酒太烈，您消受不起。”

白六低头看了眼那暗红的酒液，又抬眼看向他，眼底的笑意深了些，却没接酒杯。“烈的才够味。”

他指尖滑过雾忧的手背，没停留，只是轻轻一点，“不过比起酒，我倒更想知道，雾少爷扣着我的货，打算什么时候还。”

话题转得突然，雾忧却像是早有准备，笑容不变：“货自然是要还的，只是得等我看够了白先生的‘实至名归’才行。”另一方面真的不得不怀疑到底是不是下了毒，不然自己的下属为何一脸想要和香水结婚的样子。

他抬手，替对方理了理微乱的袖口，指尖碰到那冰凉的手套时顿了顿，随即收回手，“毕竟白先生这么耀眼，我自认不才，想要多多学习也是理所应当。”

白六看着他这种举动微微一愣，随后轻轻笑道“想看多久？”他问，语气听不出喜怒，“我这人没什么耐心。”

“看多久，得看白先生愿意让我看多久。”雾忧仰头饮尽杯中的酒，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格外清晰，“毕竟主动权，从来不在我这儿。”

白六盯着他空了的酒杯，忽然笑了：“小朋友倒是坦诚。”他抬手，黑皮手套轻轻碰了碰雾忧的杯底，发出一声轻响，“那便让你多看几日，只求雾少爷别看得入了迷才好。”

雾忧挑眉，没应声，只是拿起桌上的酒瓶，给两人都添了酒。

酒液撞击杯壁的声音在安静的角落格外清晰，如若一串未曾宣之于口的话，悬在两人之间，不远不近，不浓不淡

白六把水晶杯推到桌沿，杯底与大理石相触，发出一声极轻的“嗒”。

那声音像一记暗号，壁灯的光跟着晃了晃，落在他含笑的唇角——弧度浅浅的，却如同刀尖般锋利，冰凉的，让人窒息的。

“Padrino.”

带着些许意大利独属的尾音从黑暗里滑出来

雾忧无声地侧过身。

一缕风掠过，吹起丹尼尔的额发——金黄得过分，像一捧被揉皱的阳光，又像被主人随手抛出的奖励，轻飘飘擦过白六的指尖，才肯落地。

幼稚。

非要撞进视野，才敢确认自己仍被允许靠近吗？

最近鱼吃多了，显得他有些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