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忧的手落在父亲后颈时,轻得像落了片羽毛。
父亲恍惚间,后脑勺传来一阵细如针扎的剧痛,酸涩的情绪却不合时宜地涌上来——过往那些屈辱画面在眼前翻涌,最后如决堤洪水般冲垮理智,只剩混乱的情绪在胸腔里撕扯。
确认父亲失去行动能力的瞬间,雾忧的手贴紧他的脖颈,猛地往下一按。父亲的脸狠狠砸向地面,玻璃渣刺破皮肤的轻响被呜咽声盖过,鲜血却争先恐后地漫出来,在地毯上织成细小的红河。
“你造的孽,”雾忧的声音贴着地面,冷得结了冰,“还轮不到这位‘哥哥’来还。”
“亲爱的父亲,您真是一个成功的……败类。”
他又轻轻往下压了压,父亲的挣扎立刻碎成气音。
“看看您这模样,”雾忧的语气里裹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不愧能活到现在,脸皮真够厚的。父亲要是管不住自己的身体,我不介意帮您‘矫正’。”
雾忧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随后又换上了一副得体的微笑,声音依旧温和有礼,像是自己的孩子亲切的问自己的父亲问题般提问。
“比如……断绝子嗣,手臂不能写字?”
下一秒,凄厉的惨叫划破夜景,像被踩住喉咙的老母猪,在空旷的走廊里撞出回声。
雾忧微笑着直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看着任然站在一旁的“哥哥”,缓步走了过去。
轻轻拍了拍少年肩头的灰尘,动作随意得像拂去碎屑:“亲爱的哥哥,做得不错。我信守承诺放你走——只希望,我们永远别再见面。”
少年眼眸微垂,看了眼自己“父亲”被扭脱臼的手和血肉模糊的……心有余悸的按了按自己胸口。
没说过干这行的会被自己的亲生孩子……
雾忧转身拉门,却顿住了——门外,木柯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指尖缠着新换的绷带。
终于良心发现换了?
“有事?”雾忧挑了挑眉。
木柯的声音平得像念熟的台词:“白先生说,楼下香槟塔倒了,让你小心别踩到玻璃。”
“还以为是你的关心,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雾忧盯着那圈绷带看了两秒,忽然笑出声,“替我转告他——”
侧身出门时,温热的气息擦过木柯耳廓:“我这双鞋的质量,还没差到会被玻璃扎破的地步。”
走了两步,他又回头,语气里掺了点漫不经心的怅然:“还有木柯,你怎么总不愿意跟我说话了?真让人伤心。”
他顿了顿,自己接了话,语气却冷了半截:“没关系,我都‘理解’。”
理解以后可能发生的一切背刺事件,理解事出有因,理解都是因为那位“白先生”——
理解不了一点,这是《霸道木少博美人一笑》照进现实了吗……某人的人生简直像是被神精心布置的剧本一样……
希望不要太过于烂俗。
电梯口传来雾忧的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父亲的私人医疗队伍被堵在外面了吧?不过别担心,我帮您叫了救护车——当然,是我挑的医院。”
他望着电梯镜面里自己的笑,指尖轻轻拂过领带夹上的碎钻,那点光在眼底晃了晃,竟和方才父亲脸上溅开的血珠有些像。
远处的救护车鸣笛声飘过来,混着楼下的惊呼和水晶灯碎裂的脆响,奇异地织成段温柔的调子——像给这场闹剧配了首甜腻的终曲。
雾忧抖了抖手上的碎玻璃,晶屑在灯下散落如星:“这东西可碰不得,要是像我那无能的父亲一样,在地上抱头痛哭可就太好笑了。”
可心底突然泛起的悲伤让他皱紧眉头,嫌恶地加快了手抖的速度:“嘁,真难用,跟某人的性格一样愚钝,死木头。”
电梯门合拢,镜面映出他的侧脸。雾忧抬手抹掉颈侧的一丝血线,指尖捻了捻。
啧,这个气味也难闻……
大厅里,残存的半边水晶灯还在颤,灯影摆动间,满地的香槟像是一团团血迹。
侍者们低头收拾,动作轻得像怕惊动谁,偶尔抬眼对上雾忧的目光,又立刻低下头——仿佛他才是这场混乱里唯一碰不得的人。
“怎么都不愿意跟我说话了呢?还是让人伤心啊。”雾忧轻声叹道,语气里听不出真假。
另一侧,白六仍靠在罗马柱旁,指尖转着空杯,目光平直而冷淡。灯光打在他黑皮手套的接缝处,映出极细的银线,像一道藏在暗处的刀口。
雾忧走过去,停在一步之外,不欠身也不伸手,只微微抬了抬下巴:“白先生,是要慢走,还是继续看热闹?”
“热闹已经看完了。”白六把杯子递给路过的侍者,声音不高,却让附近几人瞬间噤声,“接下来是结账时间。”
雾忧听懂了,侧头看了眼外头闪烁的急救车灯,语气平稳:“我父亲那份账单,我会让人送到他病房。至于你的——”
“我的不急。”白六截断他,语速依旧缓慢,“港口那条线,我让了三个点,换你一句准话:那批香水,什么时候放行?”
“三天。”雾忧给出数字,没有丝毫讨价还价,“检测流程要走完,我不能落人口实,望白先生知晓,不要让您的……”
他沉思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方式来形容木柯丹尼尔和白六的关系。
“……崇拜者来找我的麻烦就万分感谢了”
“可以。”白六点头,像谈完一桩普通生意,转身就要走。
“白先生——”雾忧笑吟吟叫住他,指尖夹着那份合作同意书(刚刚那位哥哥悄悄递的),在他眼前轻轻晃了晃,尾音绵里藏针,“公司majority of shares(大部分股份)都在我手里,项目也是我一力推进的。白会长要是找错了合作对象,我这些年熬心血拼出来的基业,可要‘哭’到不值当了。”
他顿了顿,补了句:“而且家父现在无心管公司,有什么事,找我就好。”
利用价值没了就下场,别有事没事就在那蹦哒……烦。
白六轻笑一声:“当然。”
走出两步,他又停下,背对雾忧补了一句:“下次别再拿‘卫生’当借口,我讨厌浪费时间。”
“当然。”
下次用“可能含有成瘾成分扣了。”自然不是“卫生问题”。
大厅的灯重新亮起,却只剩半边——被扯落的水晶吊灯斜挂在穹顶,铜制骨架裸露在外,像一具被剔净肉的鲸骨,又或是被端上餐桌吃干抹净的鱼骨。
残余的灯泡闪烁不定,电流滋啦作响,偶尔迸出蓝白火花,映得满地狼藉忽明忽暗。
碎玻璃被踩成更细的晶屑,掺进香槟里,成了流动的金色沼泽。
侍者们跪在地上,用白手套一点点拈起残渣,手套很快被酒液浸透,指缝间滴落淡粉色的水珠——分不清是酒,还是稀释的血。
没人敢抬头,偶尔有宾客从电梯里探头,又被同伴拽回去,门阖上前泄出半声惊喘,像被掐断的弦。
雾忧站在沼泽中央,皮鞋尖沾了点金箔,像踩着烧尽的余烬。
他抬手,指尖捏着一枚金属卡片,边缘在灯下泛着冷光,像一弯极薄的月。卡面用激光蚀刻着极细的纹路,他看都没看,径直插进西装内侧的暗袋,指腹在绸衬上停留半秒,确认没留下指纹,才继续往前走。
白六放的……?什么时候……
鞋底碾过一块碎水晶,“咔”的一声脆响,刺耳得像骨头折断。
雾忧忽然想起父亲被按进玻璃渣时的表情:瞳孔皱缩,法令纹里嵌满细碎的灯影,像一张被揉皱又勉强摊开的锡纸。
或是被揉皱的垃圾?
他低头看自己的影子,被残灯拉得极长,一直延伸到罗马柱脚下,与白六方才站过的地方重叠。
影子胸口缺了一块——那是白六转身时,黑皮手套擦过空气留下的空白,如同一座雕像经历风吹日晒后中间破碎了一块。
但或许精神上的疼痛远远比肉体上的更疼。
旋转门还在转,玻璃把雾忧的侧脸切割成菱形,也倒映出了门外的场景。
白六的车已经启动,深灰色车身在雨后的路灯下泛着冷釉光。司机先拉开后排车门,白六弯腰时,黑风衣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点潮湿的雾气。
丹尼尔跟在后面,替他关门的瞬间,忽然回头——那双青苹果色的眼睛在门缝里亮了一下,像猫科动物夜里反光的瞳仁,随后缓缓对雾忧做了个口型。
……又被记恨上了……(烦+1)
车门“砰”地合上,所有光被隔绝在外。
引擎声低沉如闷雷,滚过地面,渐渐远了。
木柯站在楼梯转角,背光而立,脸藏在阴影里,只露出缠着绷带的指尖。血又渗了出来,在纱布上晕开,像雪地里落下的几朵梅花,即将腐烂。
雾忧朝他走过去,每一步都踩在碎玻璃最稀疏的地方,声音轻得像猫:“木少爷,还不跟你的……仰慕者一起走吗。”
两人在最后一级台阶相遇,木柯往左让,雾忧往右挡,肩膀擦过肩膀,布料摩擦发出极轻的“沙”声——像两片枯叶相撞,又各自归于沉默。
“白先生让我转告——”木柯开口,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声音比想象中哑,像被砂纸磨过,“香水检测的事,三天后他会亲自派人。”
“我知道。”雾忧打断他,目光落在对方渗血的指尖,“倒是你……”
他忽然伸手,捏住木柯的腕骨,拇指恰好按在绷带边缘。
木柯颤了一下,没躲。雾忧指腹沾到一点温热的湿意,是血?
“疼吗?”他问得轻,像在问今晚的香槟合不合口一般自然。
木柯的睫毛抖了抖,终于抬眼。那目光里第一次有了清晰的裂痕,像冰面被凿开一道缝,底下涌动的却不是水,而是火。
“与你无关。”四个字,像四块冰,砸在两人之间。
雾忧笑了,松开手,退后半步,掌心残留的血丝在灯下像一根极细的红线。
“也是。”他转身,背对木柯,声音散在走廊的冷风里,“其实我本以为,我们是同病相怜的。”
“不过现在看来……”
后半句话没说出口,只余风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打转。
Я только сейчас понял, что птенец уже нашел свое место, не обращая внимания на то, что впереди.
(感兴趣的可以自己去查一下ദ്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