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菜园的丰收,尤其是蛇瓜那惊人的产量,最初带给林家的是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餐桌上几乎天天都能见到它的身影:清炒蛇瓜、蛇瓜炒蛋、蛇瓜汤、凉拌蛇瓜丝……宋莹变着花样地想消耗掉这些疯狂生长的果实。
起初,大家都还觉得新鲜。林栋哲甚至会得意地向来找他玩的庄图南和吴胖子炫耀:“瞧见没?我家种的!像不像蛇?好吃!”
然而,再好吃的东西也架不住天天吃、顿顿吃。蛇瓜仿佛以一种蛮横的姿态,统治了林家的夏季餐桌。
“妈——怎么又是蛇瓜啊!”当第五天晚上,看到桌上那盘熟悉的、绿油油的清炒蛇瓜时,林栋哲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哀嚎,小脸皱成了一团。他现在看到那种弯弯曲曲的形状就有点条件反射性的反胃。
连好脾气的林武峰,扒饭的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对着那盘蛇瓜,筷子迟疑着,最终还是会夹,但明显不如夹别的菜那么积极。
芝芝虽然没说什么,但每次吃蛇瓜时,都会小口小口地、极其缓慢地咀嚼,像是在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远没有吃西红柿炒鸡蛋时那么欢快。
宋莹自己也吃得有些腻味了,但她看着架上还在不断膨大成熟的蛇瓜,心里着急:“不吃怎么办?难道扔了?这都是钱啊!而且多好的东西,清爽败火……”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发挥创意。蛇瓜被包进了饺子里(蛇瓜猪肉馅),被剁碎了混进玉米面里贴饼子(蛇瓜糊饼),甚至被切丝晒成了蛇瓜干(准备冬天炖肉)。
但孩子们的抵触情绪与日俱增。
林栋哲开始了他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一到吃饭,看到有蛇瓜,他就拼命扒拉白饭,或者只吃旁边的咸菜,对那盘绿油油的主菜视而不见。
“林栋哲!吃菜!”宋莹敲敲盘子。
“饱了。”林栋哲把碗一放,就想溜。
“碗里的饭都没吃完就饱了?把这点蛇瓜吃了!”
“真吃不下了,再吃要吐了……”他做出痛苦的表情。
芝芝则采用了更隐蔽的策略。她会先把蛇瓜小心翼翼地拨到碗边,努力吃完所有米饭和其他菜,最后才像吃药一样,屏住呼吸,快速地把那几片蛇瓜塞进嘴里,几乎不嚼就硬咽下去,然后赶紧喝一大口水。
有时,她还会“不小心”把蛇瓜掉到桌子上,或者“没夹稳”掉到地上,然后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妈妈。
宋莹看着孩子们这样,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她知道孩子们是真吃伤了,可看着那些水灵灵的瓜,浪费了实在心疼。她试过把蛇瓜送给邻居,可黄玲家种的辣椒茄子也吃不完,吴家也送过好几次了,总不能天天送。
一天中午,又是蛇瓜当家。林栋哲苦大仇深地看着盘子,忽然灵机一动,偷偷瞄了妹妹一眼,用口型无声地说:“老规矩?”
芝芝立刻心领神会,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饭桌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林栋哲迅速夹起自己碗里的蛇瓜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丢进妹妹碗里。几乎同时,芝芝也把自己碗里的蛇瓜片夹起来,丢还给了哥哥!
两人动作默契,速度极快,企图在父母发现前完成“非法交易”,消灭“证据”。
然而,这一切都被坐在对面的宋莹看得一清二楚。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宋莹气得一拍桌子。
林栋哲和芝芝吓得一哆嗦,筷子都差点掉了。
“妈……我帮妹妹吃……”林栋哲试图狡辩。
“我……我给哥哥分一点……”芝芝小声附和。
“胡说八道!”宋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都不想吃了是不是?行!以后都不吃了!”
她起身,端起那盘几乎没动过的蛇瓜,走到门口,哗啦一下,全倒进了鸡食槽里。院子里养的几只鸡立刻扑腾着翅膀围过来,欢快地啄食起来。
孩子们愣住了,看着空了的盘子,心里有点窃喜,又有点不知所措。
宋莹转过身,看着两个孩子,叹了口气:“吃腻了就跟妈说,想别的办法。偷偷摸摸像什么样子!这瓜……是不该天天吃。”
她看着菜架上那些依然旺盛的蛇瓜藤,也发了愁。最后,还是林武峰出了个主意:“剩下的这些,老了不好吃,干脆留着做种吧,或者摘了送给乡下亲戚。明年……咱少种点,多种几样别的。”
这场由蛇瓜引发的“餐桌危机”才算暂时平息。
从此,林家菜园的种植计划里,蛇瓜的比例被大幅削减,取而代之的是黄瓜、豆角、小油菜等更多样的品种。餐桌上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和平”,孩子们吃饭时也不再愁眉苦脸。
而那条曾经被寄予厚望、高产如“蛇”的瓜藤,也成了林家餐桌上一个带着些许苦笑回忆的趣谈。林栋哲偶尔还会拿它吓唬芝芝:“再不听话,晚上就让妈炒蛇瓜!”芝芝则会笑着躲开。
经历过“蛇瓜的恐怖统治”,孩子们更加懂得了食物的来之不易,也似乎更珍惜餐桌上的每一份花样变化。而宋莹也明白了,即便是自给自足的喜悦,也需要考虑到生活的滋味和孩子们的感受。小院的田园梦,在小小的波折后,变得更加现实和温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