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复杂的函数公式,林砚低头抄题,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膝盖上的纱布已拆除,只留淡淡浅粉色疤痕,若不细看,几乎难以察觉。这几周,夏野每天雷打不动监督他涂药膏,连校医都惊叹恢复之快。
下课铃响,林砚刚合上笔记本,夏野便凑过来,手里拿着半块没吃完的饼干:“这题你听懂没?我看你皱了三次眉。”说着把饼干递过去,“补充点能量,等下给我讲讲?”
林砚接过饼干,指尖触到他掌心,如往常般微微发麻。“晚自习吧,”他咬一口饼干,甜味在舌尖散开,“现在教室太吵。”
夏野点头,忽盯着他侧脸看了几秒,看得林砚心慌。“问你个事,”他压低声音,小心翼翼,“你以前成绩那么好,在原来学校是年级前三,咋突然转来咱这?”
林砚捏饼干的手猛地收紧,嘴角笑意瞬间僵住。这个问题像细针,猝不及防刺破他刻意封存的过往,心脏传来熟悉钝痛。他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声音轻得似要被风吹散:“没特别原因。”
夏野察觉他不想说,眼底好奇淡了,多了担忧。“是原来学校不好?”他挠挠头,努力让语气轻松,“咱学校虽不算顶尖,但同学都挺不错吧?大家都喜欢你。”
林砚没应声,低头看笔记本上的梧桐叶书签——那是夏野送的玻璃罐里最完整的一片,边缘被修剪得圆润光滑。思绪却不受控飘回去年冬天,同样飘雪的午后,前男友陈墨站在教学楼前,冰冷说:“林砚,别联系了,你太粘人,让我累。”
那时雪落在林砚睫毛,融化成冰凉水珠,像他掉不下的眼泪。后来陈墨到处说他“死缠烂打”,那些若有若无的指点议论,像细密的针,扎在他心上。他花一整个夏天才鼓起勇气转学,只为逃离满是回忆的地方,逃离伤透他心的人。
“林砚?”夏野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没事吧?脸色好白。”
林砚回神,对上他担忧的眼,慌忙摇头:“没事,可能低血糖。”他下意识摸口袋找糖,才想起早上忘带。
夏野立刻从书包掏出草莓糖,剥好糖纸递到他嘴边,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含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下次忘带糖,我就把你书包缝上口袋。”
甜甜的草莓味在嘴里化开,林砚心跳渐渐平稳。他看着夏野近在咫尺的脸,阳光落在他浓密睫毛上,投下细碎阴影,忽然喉咙发紧。他想说不是故意冷淡,可狼狈过往像沉重枷锁,让他张不开嘴。
“不想说就不说。”夏野忽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就好奇,又不是查户口。”他伸手轻揉林砚头发,“不管为啥来,现在在咱班就好。”
林砚眼眶发热,别过脸看向窗外,操场上有同学打篮球,欢呼声随风飘进。夏野没追问,安静坐在旁,剥开另一片草莓糖放进自己嘴,含糊念叨没听懂的数学题,像刚才敏感问题从未问过。
晚自习,教室里只剩笔尖划纸的“沙沙”声。林砚帮夏野讲完最后一道函数题,抬头见他盯着自己笔记本发呆,准确说,是盯着扉页上小小的校徽贴纸——那是他原来学校的标志,搬家时不小心粘上,一直没撕。
“这贴纸好看。”夏野忽开口,声音很轻,“原来的学校……有不开心的事?”
林砚握笔的手顿住,墨水在纸上晕开小黑点。他沉默许久,久到夏野以为他不会答,才听到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嗯,有点。”
夏野没再问细节,从书包掏出新玻璃罐,里面装着几片深褐色银杏叶,脉络清晰如画。“给你的,”他把罐子推过来,耳尖微红,“银杏叶比梧桐叶结实,不容易碎。”顿了顿,认真看着林砚的眼,“过去的事别想,在这没人能欺负你,有我呢。”
窗外月光透过树叶洒进,落在玻璃罐上,反射细碎光。林砚看着罐里银杏叶,又看夏野坦荡的笑,心里紧闭的门忽然推开一条缝,透进暖暖的光。他知道还没准备好说出过往,但这一刻,忽然不那么害怕回忆。
或许有些伤口需时间愈合,但至少现在,有个人陪着他,用笨拙温柔驱散阴霾,像深秋暖阳,一点点照亮他心里的角落。林砚低头笑,在笔记本写下:这个冬天,好像不会太冷了。
而在城市另一头,陈墨翻看着班级旧群,手指停在林砚曾经的头像上。他想起转学后林砚消失的身影,想起自己后来在朋友圈看到林砚学校同学分享的日常——有个叫夏野的男生,总在林砚生病时送药,下雨时共撑一把伞,运动会上背着受伤的他狂奔。那些画面里,林砚笑得多开心啊,和在自己身边时小心翼翼的样子截然不同。
陈墨捏紧手机,屏幕映出他复杂的脸。他承认,当初说林砚“粘人”是借口,那时他喜欢上别的女生,想彻底斩断关系,才用最伤人的方式推开。可后来看到林砚真的消失,他又慌了,想求和,却发现一切都回不去了。
此时,林砚正低头听夏野讲题,夏野随手翻开的练习册里,夹着苏晓冉画的那张画——红色跑道上,少年背着受伤的人奔向医务室,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陈墨透过社交平台看到过这张画的片段,那时他才明白,林砚早已遇见比自己更珍贵的人,而自己,只能在回忆里为曾经的伤害愧疚。
晚自习结束,夏野陪林砚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路灯把两人影子叠在一起。林砚踢着路上的梧桐叶,忽然说:“夏野,其实我转学前,谈过一段恋爱……”
夏野脚步顿住,侧头看他,眼神里有鼓励,也有不加掩饰的心疼。林砚深吸一口气,把陈墨的伤害、自己的逃离,都轻声说了出来。夏野听完,攥紧他的手,声音闷闷的:“那些伤害你的人,根本不配拥有你的好。以后我在,没人能让你受委屈。”
远处,苏晓冉抱着画板路过,听到两人对话的片段,嘴角扬起了然的笑。她看着路灯下紧紧挨着的两个身影,在画本新的一页,悄悄画下了这一幕——月光、梧桐叶,还有少年们紧握的手,像在说,有些旧伤,终会被新的温暖治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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