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科辅导班

联考的阴影如同盛夏的积雨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优等生的心头。当班主任宣布学校将利用周末为排名靠前的学生开设“文科短板强化突击班”时，教室里顿时哀鸿遍野。

付程把脸直接砸在了摊开的历史练习册上，发出痛苦的呻吟：“……杀了我吧。”那些错综复杂的年代、意义模糊的条约、以及人物层出不穷的思想主张，在他脑子里搅成一锅煮沸的粥，比黎曼猜想还要令人绝望。“为什么要用背的东西来评判智商？这不科学！”

另一边，江逾优表面依旧平静，但他翻阅那本《政治哲学常识》的速度明显慢于平时。修长的手指停留在“唯物辩证法的联系与发展”那一节，目光凝滞，眉头罕见地蹙起了一个清晰的川字。那些需要意会而非严格推导的概念，那些充满弹性的表述和需要结合实际的分析，对他而言，比构建一个分形几何模型更耗费心神。他试图用数学的逻辑去框定“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的转换条件，却发现像是在用标尺测量流云。

周末的文科辅导班教室，弥漫着一种与数学奥班截然不同的、略带焦躁和茫然的气息。当付程打着哈欠晃进教室，一眼看到那个坐在窗边、背脊挺直、正对着一本政治书散发冷气的熟悉身影时，他差点以为自己热昏了头。

“哟！”付程几乎是蹦过去的，一屁股在旁边的空位坐下，脸上瞬间阴转晴，写满了“找到难友”的幸灾乐祸，“这不是我们的满分学神吗？怎么，政治这汪浅水，也淹着您了？”

江逾优从书页间抬起眼，镜片后的目光淡淡扫过付程那副嘚瑟的嘴脸，以及他手里那本崭新得像是刚发下来的历史书，平静地回敬：“彼此。你的历史书，看起来睡眠质量很好。”

付程被噎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加灿烂：“行，互相伤害是吧？今天这偏科战争，看来是不可避免了！”

第一堂是历史。老师慷慨激昂地分析着某个历史事件的深远影响。付程听得头大如斗，忍不住用笔帽戳了戳旁边：“喂，榆木，你说这玩意有啥好分析的？不就是一堆偶然因素撞一起了吗？跟扔骰子似的。”

江逾优试图理解并建模：“不能归结为偶然。需要综合分析当时的生产力水平、社会主要矛盾、国际环境博弈、以及关键人物的决策权重……”

“停停停！”付程痛苦地捂住耳朵，“求你，别用数学强奸历史！这东西得靠……靠感觉！懂吗？想象你就是那个将军，前方是绝路，后方是追兵，你热不热血？悲不悲壮？”他自己说得都心虚，毕竟他唯一的感觉就是头晕。

轮到需要记忆一串拗口的年代和事件，付程看着江逾优试图用数字规律去记忆失败后，终于找到了优越感。他凑过去，挤眉弄眼：“哥们儿教你一招！看这个年份，前两位‘18’，像不像一个歪嘴笑的emoji？为啥笑？因为这一年他们打了个胜仗，嘚瑟呗！后面两位……”

江逾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无误地流露出一种名为“你在逗我？”的情绪。付程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他CPU过载发出的嗡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