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早上,付程踩着点冲进教室,习惯性地往旁边座位瞥了一眼。
空的。
江逾优的书桌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平时常摆在那边的保温杯都不见了。
付程愣了一下,心里莫名空了一块。他坐下,一边从书包里掏书,一边忍不住又往那边看了几眼。是迟到了?还是生病了?
第一节课上课铃响,江逾优的座位依旧空着。老师开始讲课,并没有对那个空位表示任何疑问。
付程有点坐立不安了。他趁着老师转身写板书的间隙,飞快地往后瞄了一眼。谢冉年坐在那里,神情专注地听着课,似乎对江逾优的缺席并不意外。
一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又悄悄冒头。谢冉年肯定知道。
熬到下课铃响,老师刚走出教室,付程就迫不及待地转过身,胳膊搭在谢冉年的桌沿上,状似随意地问:“喂,谢冉年,江逾优呢?今天没来?”
谢冉年抬起头,脸上依旧挂着那温和的笑容:“逾优吗?他去参加一个口算竞赛了,要两天后才回来。”
“口算竞赛?”付程愣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他说起过?”他记得江逾优几乎不跟他提这些竞赛的安排。
“嗯,一个比较重要的国际性线上快速计算比赛,选拔很严格。”谢冉年解释道,语气自然,“他准备了挺久的。可能是觉得这种专项比赛没什么好多说的吧。”
准备了挺久的。
没什么好多说的。
付程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扩大了。所以,江逾优是会为一件事情准备很久,并且会告诉谢冉年的。只是不会告诉他。
“哦……这样啊。”付程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在意,“在哪比啊?很远吗?”
“不算远,就在市中心的国际会议中心酒店,封闭式比赛,所以这两天不回来。”谢冉年回答得详尽又得体,仿佛看穿了付程那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不用担心,他对这种比赛很有把握。”
付程:“……”
谁担心他了!
他悻悻地转回身,心里却像塞了一团乱麻。国际会议中心酒店……封闭式……听起来就很高级,离江逾优那个世界很近,离他很远。
一整天,付程都觉得不得劲。旁边空荡荡的座位像是一个不断提醒他的标志,提醒着他和江逾优之间那些看不见的隔阂。他做题时会习惯性地想讨论,一扭头却只看到冰冷的空气。听到好笑的事想分享,一偏头却对上谢冉年温和却带着距离感的微笑。
放学时,他鬼使神差地溜达到了隔壁二班后门。
路驰烨正好背着书包出来,看到他,脚步没停,只是懒懒地掀了下眼皮:“挡路了。”
付程没像往常一样怼回去,而是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知道国际会议中心酒店在哪吗?”
路驰烨脚步顿住,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他:“市中心那个?知道。怎么,付叔叔要带你去见世面了?”
“去你的!”付程没好气地捶了他一下,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嘟囔,“江逾优去那儿参加什么口算比赛了,要去两天。”
路驰烨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仿佛听到的是“今天天气不错”。他对此毫无兴趣,抬脚就要走。
付程却像是抓住了根稻草,跟在他旁边继续叨叨:“你说……就比个口算,至于搞那么正式,还封闭式吗?也太夸张了吧?”
路驰烨被他吵得烦,冷飕飕地扔下一句:“你这种两位数加减法都要愣一下的人,当然觉得夸张。”
付程:“……”
靠!人身攻击!
但他还没法反驳。
路驰烨走了两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极其罕见地主动开口,虽然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谢冉年也去了?”
付程一愣:“啊?没有吧?他没说啊。”谢冉年今天明明还在学校。
路驰烨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随即又舒展开,像是甩掉了什么无关紧要的念头。“随便问问。”他不再理会付程,径直走向自家来接他的车。
付程看着路驰烨离开的背影,又想起他刚才那个突兀的问题。
为什么路驰烨会突然问谢冉年去没去?
这个问题像火花一样闪了一下,但很快就被付程心里更大的失落感淹没了。
他独自一人走向公交站,看着眼前车水马龙的街道,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这座城市很大,大到可以轻易吞没一个人两天的踪迹。
而江逾优,就在这座城市某个他无法触及的、闪着金光的玻璃盒子里,进行着一场他无法想象的比赛。
他甚至不知道比赛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
一种前所未有的距离感,实实在在地笼罩了他。
原来当一个人真正从你的日常里缺席时,他的存在感反而会变得如此鲜明,像坐标系里一个突然消失却依旧影响着所有参数的点。
而付程发现,自己手里,甚至没有这个点的具体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