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早上,付程几乎是踩着预备铃冲进教室的。一夜没睡好,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路驰烨和谢冉年那个诡异的聊天界面,以及自己被排除在外的巨大茫然感。
他气喘吁吁地推开教室门,目光第一时间就射向那个空了两天的座位。
然后,他的呼吸猛地一滞。
那个位置,有人了。
江逾优坐在那里,背脊挺直,侧脸依旧没什么表情,正低头从书包里往外拿书。晨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微光,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仿佛那两天的缺席只是一场幻觉。
付程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撞了一下,先是停跳半拍,随即开始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擂动起来。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安心感混合着这两天积压的所有委屈、疑惑、酸涩,猛地冲上他的眼眶,让他鼻子都有些发酸。
他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一时竟忘了挪动脚步。
江逾优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了过来。看到付程一副傻愣愣站在门口的样子,他几不可查地挑了下眉梢,像是在问“怎么了”。
付程这才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杵在门口吸引了全班的目光。他脸上唰地一热,赶紧低下头,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坐下,把书包塞进桌肚,动作慌乱得差点带倒椅子。
心脏还在砰砰狂跳,震得他耳膜嗡嗡响
他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
付程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胸腔里那股翻腾的情绪。他偷偷用余光瞥向旁边。
江逾优已经收回了目光,继续整理他的东西,神态自然得仿佛只是度过了一个普通的周末。他身上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冷冽气息,还有一种刚刚结束高强度竞赛后的细微疲惫感,但更多的,是那种付程熟悉的、一切尽在掌握的沉静。
付程有无数个问题想问。
比赛怎么样?难不难?赢了没有?住在那个高级酒店习惯吗?
还有……你和谢冉年……路驰烨……
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他想起自己那点可笑的猜忌和胡思乱想,想起物理测验上那沉默的三分,想起自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打探却一无所获的狼狈。
所有的疑问和情绪,最终只化作了一句干巴巴的、挤出来的问候:
“……回来了?”
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江逾优正在写字的手顿了一下。
他侧过头,看向付程。付程立刻心虚地低下头,假装在翻找根本找不到的笔。
安静了两秒。
付程听到旁边传来一个极其平淡的、却清晰无误的声音:
“嗯。”
只有一个字。
却像是一把精准的钥匙,咔哒一声,轻轻旋开了付程心里那把沉重而混乱的锁。
所有的焦虑、不安、猜测,在这一声平淡的回应里,奇异地平复了下来。
付程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江逾优。
江逾优也正看着他,目光依旧平静,但似乎……没有那么冷了?甚至,付程觉得自己可能眼花了,他好像看到江逾优的唇角,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存在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快得像错觉。
“题……难吗?”付程憋出了第二个问题。
“还行。”江逾优回答,言简意赅。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笔袋里拿出一支看起来就很贵的、金属外壳的黑色签字笔,递到付程面前。
“给你。”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酒店拿的。多了一支。”
付程彻底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支笔,又抬头看看江逾优没什么表情的脸。
酒店拿的?多了一支?所以……是顺手带给他的?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暖流猛地冲垮了付程心里最后一道防线,瞬间涌遍四肢百骸。那感觉比考了第一名还让他晕乎乎,比吃了最甜的糖还让他觉得齁得慌。
他几乎是受宠若惊地、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支笔。金属的笔身还带着一点江逾优指尖的微凉温度,握在手里却烫得惊人。
“谢……谢谢啊……”付程感觉自己的耳朵尖肯定红透了,连话都说不利索。
江逾优没再说什么,已经转回头去看书了。
付程紧紧握着那支笔,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笔杆,心里那场持续了48小时的、兵荒马乱的无声风暴,终于彻底平息。
阳光洒满教室,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旁边的座位不再空旷。
那个消失的坐标,终于归位了。
虽然还有很多疑问没有答案,虽然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世界依然巨大。
但这一刻,付程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回来了。 而且,他还记得给我带了一支笔。
这个认知,像一颗小小的、却无比温暖的星辰,在他心底亮了起来,足以照亮所有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