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冰冷的金属笔被付程紧紧攥在手心，几乎要焐出汗来。心里的雀跃像沸腾的气泡，咕嘟咕嘟往上冒，差点就要从他咧开的嘴角溢出来。
他回来了。他还带了礼物。虽然只是一支“多出来”的笔。
付程宝贝似的把笔放进笔袋最显眼的位置，时不时就要摸一下，确认它的存在。连带着看旁边那个重新被填满的座位，都觉得顺眼无比，连江逾优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都显得格外亲切。
早读课下课，谢冉年很自然地走过来，靠在江逾优桌边，笑着问：“比赛怎么样？还顺利吗？”
“嗯。”江逾优点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同样包装精致的笔记本，递给谢冉年，“这个给你。组委会发的，我用不上。”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动作自然，带着一种和付程之间没有的、经年累月积累下的熟稔。
付程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原来……不止他一个人有礼物。甚至谢冉年的看起来更正式，是“组委会发的”。
刚才那点独占般的窃喜，像被针戳破的气球，噗一下漏了点气。
但他很快又安慰自己：至少我也有！而且我的笔是酒店拿的，更生活化！……虽然是因为“多了一支”。
谢冉年接过笔记本，道了谢，目光扫过付程笔袋里那支眼熟的酒店赠品笔，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时，付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路驰烨。
「死了没？放学网吧。」
付程手指飞快地回复：「滚蛋！小爷我热爱学习！」
刚发出去，他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昨天看到的那个聊天界面。一种冲动让他忍不住抬起头，状似无意地，带着点 residual 的酸意，对着正在和江逾优说话的谢冉年插嘴道：
“欸，谢冉年，你昨天怎么还跟路驰烨聊上了？你俩什么时候加的微信？”
话一出口，付程就有点后悔，这语气听起来太像盘问了。
谢冉年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化为无奈的笑意：“路驰烨？哦，你说昨天啊。是因为生物竞赛小组的事，老师把他拉进了群聊，他有些资料不清楚，直接在群里@我问的。后来可能觉得群里说太吵，就私聊问我了。”他晃了晃手机，“就问了点资料在哪下载，完了就没再说了。”
他的解释清晰自然，毫无破绽。
付程愣住了：“生、生物竞赛小组？”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嗯，上周才定的名单，你和逾优都去数学组了，可能没关注。”谢冉年语气温和，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略带调侃地看向江逾优，“逾优比赛期间手机都是上交封闭管理的吧？我给他发消息恭喜他入围决赛，他都没回。”
江逾优从书里抬起头，淡淡地“嗯”了一声，证实了谢冉年的说法：“两天没看手机。”
两句简单的解释，像一阵清风，瞬间吹散了付程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纠葛了两天的猜忌和乌云。
原来……是这样。
路驰烨和谢冉年加微信是因为正儿八经的竞赛公事。
江逾优不是故意不回消息，是根本没法回。 那支笔……可能真的就是酒店房间里多出来的一支赠品，顺手就拿了。
所有他臆想出的复杂剧情，背后原因都简单得近乎枯燥。
付程顿时觉得自己前两天那些内心戏十足纠结、甚至还跑去路驰烨那里旁敲侧击的行为，简直傻透了！他尴尬得脚趾抠地，脸颊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哦……这样啊……我就随便问问……”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赶紧低下头，假装对物理书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江逾优的目光在他通红耳根上停留了一瞬，没说什么，又低下头去。但付程似乎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像是……叹气？
谢冉年看着付程那副窘迫的样子，笑了笑，很体贴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和江逾优讨论起一道刚发的奥数题。
付程把滚烫的脸颊贴在冰凉的物理书上，心里五味杂陈。
所以，根本没什么他不知道的童年往事，没什么特殊的联系，没什么隔空的默契。 有的只是正常的同学交往，和一场他自个儿编导自演的、荒唐的内心大戏。
那支“多余”的笔，和他那些“多余”的念头一样，其实都……没那么特殊。
认识到这一点，让他有点沮丧，但又奇异地感到一种解脱。
至少，世界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世界。
没有那么多隐藏的剧情和复杂的暗线。
他偷偷瞥了一眼旁边专注做题的江逾优。
只是这个世界里，有一座名叫江逾优的冰山，依旧遥远，难以靠近。
而他，还需要更努力一点，才能减少那些“多余”的误会，真正看懂这座冰山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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