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空的低语仿佛还萦绕在耳畔，付程醒来时，天刚蒙蒙亮。同屋的其他男生还在酣睡，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鬼使神差地走出了宿舍。

清晨的基地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中，空气湿润清凉，草木上挂着晶莹的露珠。远处山峦隐约，一切都静谧得不像话。

付程伸了个懒腰，漫无目的地在宿舍区附近溜达。走着走着，他脚步一顿，在不远处小花园的石凳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逾优。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和运动长裤，坐在那里，背脊挺直，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正低头看着。晨雾模糊了他的轮廓，让他看起来像一幅氤氲的水墨画，带着一种易碎的清冷感。

付程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怎么会起这么早？还在看书？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在江逾优身边坐下。石凳冰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裤子传来。

“喂，榆木，你也起这么早？”付程压低声音，怕打破这片宁静。

江逾优似乎早就察觉到他的靠近，并没有惊讶，只是合上了手里的册子——付程瞥见那是一本英文的数学期刊摘要。

“嗯。醒了就出来了。”江逾优的声音在晨雾里显得有些朦胧。

“看这么高深的东西？”付程指了指他手里的册子，“研学也不放松一下？”

江逾优把册子收进随身的小包里，语气平淡：“习惯了。”

付程看着他被雾气打湿了些许的额发，想起昨晚他说的“不知道”和那句低沉的“数学，或者物理”，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他忽然觉得，这座冰山或许并不是喜欢冰冷，只是习惯了待在自己构建的、绝对理性的堡垒里。

“这里空气真好，”付程没话找话，深吸了一口带着青草香的空气，“比市区强多了。”

“嗯。”江逾优也微微仰头，看着逐渐变亮的天空，雾气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凝成了细小的水珠。

两人一时无话，但并不尴尬。一种奇异的宁静氛围笼罩着他们。

付程看着江逾优安静的侧脸，忽然生出一种冲动。他往江逾优那边挪了挪，两人的手臂几乎碰到了一起。

江逾优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但没有立刻躲开。

付程能感觉到他手臂传来的微凉体温，和自己身上散发的热气形成了微妙对比。他甚至能闻到江逾优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晨雾的水汽，格外好闻。

“那个……”付程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声音放得很轻，“昨晚……你说的话，我听到了。”

江逾优转过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就是……关于以后的事。”付程鼓起勇气，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觉得……你很厉害。真的。不管你学什么，做什么，都会很厉害的。”

他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眼神很真诚。

江逾优愣住了。他看着付程亮晶晶的、毫无杂质的眼睛，那里面映着逐渐明亮的晨光和自己的倒影。他握着书包带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晨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也吹动了江逾优额前的碎发。

他沉默地看着付程，看了很久。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动，像冰层下悄然融化的春水。

然后，付程看到，江逾优的唇角，极其轻微地、但确实地向上弯了一下。

不是一个明显的笑容，只是一个非常细微的弧度。但在付程眼里，却比天边初升的朝阳还要耀眼。

“……谢谢。”江逾优的声音很轻，几乎融进了雾气里。

付程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填满了，涨得发酸，又甜得发烫。他傻乎乎地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毫不掩饰的笑容。

“嘿嘿，不客气！”

阳光终于穿透了薄雾，洒在两人身上，驱散了清晨的凉意。远处传来了起床的哨声，宿舍区开始有了动静。

新的一天开始了。

付程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朝着江逾优伸出手：“走吧，江同学？该去吃早饭了，听说今天有豆沙包！”

江逾优看着他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没有去握，但还是站起身，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并肩朝着食堂走去，身影在晨曦中被拉长。

晨雾散尽，阳光正好。

有些距离，似乎在不经意间，又靠近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