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叙带来的糕点被奶奶摆在堂屋的八仙桌上，精致的包装盒在粗布桌布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奶奶戴着老花镜，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盒桂花糕，刚捏起一块就被甜香裹住，笑得合不拢嘴：“哎呦还是城里的点心讲究，这桂花味儿，比咱村头桂花树还浓。”
“您要是爱吃，我下次多带几盒。”林叙坐在奶奶身边，帮她把糕点盒摆得更整齐些，动作自然又亲昵，“最近睡眠怎么样？上次给您带的助眠茶喝着管用吗？”
“管用管用，”奶奶连连点头，拉着林叙的手不放，“小叙啊，你是不知道，柠柠这丫头在村里可犟了，让她回城偏不回……
说在这儿当兽医舒坦。你来得正好，帮奶奶劝劝她。”
枕柠刚端着洗好的苹果走进来，听见这话嗔道：“奶奶，您又说这个。”
她把苹果放在桌上，推了一块到林叙面前，“哥，你别听她的，我在这儿挺好的。”
林叙拿起苹果，指尖摩挲着果皮，目光落在枕柠身上。她穿了件米白色毛衣，外面套着深棕色马甲，头发随意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带着山野间的随性，比在城里时多了几分鲜活气。
“你喜欢就好。”他笑了笑，“不过要是住得不习惯，随时跟我说，我来接你。”
话音刚落，院门外传来沉重稳健的脚步声。枕柠心里一动，下意识看向门口。
帘子被掀开，深途扛着半扇野猪，手里拎着装野山鸡的竹筐站在门口。看见屋里的林叙时，他脚步顿住，眼里的光暗了暗，喉结滚动着开口，声音带着点刻意的平静：“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林叙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放在桌上的手悄悄攥紧。
枕柠赶紧站起身，语气有些局促：“哥…这是深途，你们见过。”
深途的目光掠过林叙，落在枕柠身上，把竹筐往门口一放，山鸡扑腾着翅膀：“刚打的野物，给奶奶送点。”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桌上的精致糕点，又补充道，“你们忙着，我……先走了。”
“不碍事的，”枕柠脱口而出，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那点对他的改观此刻格外清晰，“进来坐会儿吧，奶奶还念叨你上次帮阿兰敏的事呢。”
深途愣了愣，像是没料到她会留自己。
林叙在一旁咬着后槽牙笑道：“是啊，听柠柠说你帮了她朋友不少忙，该好好谢谢你。”他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距离感。
“不用谢。”深途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圈，最终落在枕柠身上，“我还有事，野味儿放这儿了。”说完转身就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些，背影透着股说不出的僵硬。
“这孩子，还是这么急脾气。”奶奶笑着打圆场，起身想去拿山鸡，“柠柠，快把最肥的拎进来，晚上给小叙炖汤喝。”
枕柠没动，看着深途消失在巷口的背影，心里有点发闷。
她总觉得，深途刚才那句“来的不是时候”，藏着点她读不懂的情绪。
林叙拿起苹果咬了一口，语气随意地问：“上次你打电话…就是说他？”
“嗯，”枕柠点头，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他人挺好的，就是脾气直了点。”
“脾气直？”林叙皱了皱眉，“上次他看我的眼神可不太友好。柠柠，你太单纯了，村里人心复杂，别轻易信人。”
枕柠心里有点不舒服，刚想反驳，就被奶奶打断：“小叙啊，奶奶看出来了，深途那小子就是面冷心热，上次要不是他，阿兰敏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呢。”
林叙没再说话，只是帮奶奶剥了个橘子，目光却时不时往门口瞟，像是在确认什么。
傍晚，枕柠在厨房帮奶奶杀鸡，林叙凑过来帮忙，看着土灶里跳动的火苗说：“还是农村好，有烟火气。”
“你要是喜欢，以后常来。”枕柠添了把柴火，火苗窜起映红她的脸，“不过可别总劝我回城，我是真打算在这儿长住。”
林叙看着她的侧脸，忽然说：“上次那事……”
枕柠的动作顿了顿，手里的柴火差点掉进去：“哥，你别再提那事了，当时就是……”
“我知道，”林叙打断她，语气认真，“但柠柠，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不想只当你的哥哥呢？”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水里，枕柠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错愕。
灶膛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映得两人之间的空气都变得滚烫。
“我……”枕柠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动静。她探头一看，只见深途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麻袋，不知道站了多久。
？！
四目相对的瞬间，深途像是被烫到似的移开目光，转身就走，脚步仓促得像是在逃。
“谁啊？”林叙也探出头。
“没……没人。”枕柠的心跳得飞快，刚才林叙的话和深途仓皇的背影在脑子里搅成一团，让她莫名心慌。
晚饭时，奶奶一个劲给林叙夹菜，嘴里念叨着让他多吃点。
林叙吃得斯文，还夸枕柠的手艺进步了，可枕柠却没什么胃口，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饭后，林叙说想去村里走走，枕柠硬着头皮陪他。深秋的夜晚很凉，两人并肩走在村道上，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声。
“柠柠，我刚才说的话，你……”林叙刚开口，就被枕柠打断。
“哥，我们一直是最好的兄妹，不是吗？”枕柠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坚定，
“我一直把你当亲哥看。”
林叙的脚步顿住，月光照在他脸上，能看到一闪而过的失落。他沉默了几秒，才笑了笑：“傻丫头，跟你开玩笑呢，看把你吓的。”
两人没再说话，默默往回走。走到老槐树下时，枕柠忽然停下脚步：“哥，我想先回去了，有点不舒服。”
“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枕柠几乎是逃也似的往家走，心里乱得像团麻。
她不知道林叙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反正深途八成听到了。
回到家时，奶奶已经睡了。枕柠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涩。
深秋的风卷着落叶飘过，带着山野间的凉意，却吹不散她心里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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