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世
丁程鑫:留洋归来丁家小少爷(痛失前尘)
马嘉祺:背景成谜的军政新贵(执着入骨)
枪声过后,百乐门的喧嚣像被生生掐断的琴弦,先是骤然陷入死寂,连爵士乐的尾音都凝在半空,随即又爆发出更混乱的骚动。有人慌不择路地撞翻了餐桌,银质刀叉与骨瓷盘散落一地,碰撞出刺耳的脆响;穿高跟鞋的女士们尖叫着往楼梯口挤,精致的旗袍下摆被踩得皱巴巴的,珍珠项链从颈间滑落,滚进角落的阴影里。
马嘉祺依旧稳稳挡在丁程鑫身前,左手不动声色地按在腰间——那里藏着把勃朗宁手枪,枪身被体温焐得温热,是他从北平辗转带来的防身物件。他侧耳细听着厅内的动静,辨清绑匪似乎在东边的酒水区,喉结急促地滚动了一下,对身后的人压着声音道:“跟着我,从西侧消防通道走,那里人少。”
丁程鑫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加快脚步跟上他。马嘉祺的步伐很快,却异常稳健,穿过慌乱的人群时,总能像有预知般避开迎面撞来的人,手肘微张着护在他身侧,像在刀丛中为他开辟出一条安全的通路。丁程鑫臂弯里还搭着那件黑色羊毛大衣,随着动作轻轻扫过马嘉祺的后背,粗粝的布料摩擦间,那股雪松混着烟草的气息愈发清晰,竟让他狂跳的心绪奇异地安定下来,像漂泊的船终于找到了锚点。
消防通道里没有主灯,只有墙壁上嵌着的应急灯发出幽微的绿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楼梯间弥漫着经年累月的灰尘味,混着铁锈的腥气,台阶边缘长满了湿滑的青苔。丁程鑫踩着潮湿的石阶往下走,忽然被一块松动的砖块绊了一下,身体踉跄着往前扑去。
预想中的摔倒没有到来。
他重重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马嘉祺几乎是凭着本能回过身,掌心稳稳扣在他的腰后,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稳固,像铁锚牢牢勾住了漂泊的船。丁程鑫的侧脸贴着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见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咚咚”声像擂鼓般敲在他的耳膜上,震得他鼻尖发酸。
“小心。”马嘉祺的声音就在头顶,带着点急促的喘息,显然刚才护着他穿过人群费了些力气,“这楼梯年久失修,好多砖块都松了。”
丁程鑫猛地回过神,像被烫到般慌忙站直身体,拉开距离。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收回的手在微微颤抖,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自己腰后的温度。刚才那一撞太过突然,额间的红痕又开始发烫,比在露台上时更甚,像有团烧红的烙铁在皮肤下游走,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窜,烧得他指尖都在发麻。
“谢谢马先生。”他低声道谢,声音有些发紧,刻意拉开的距离却掩不住心底翻涌的波澜。
两人继续往下走,楼梯间里只剩下彼此的脚步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反复回荡,像两道被命运缠绕的线。走到三楼平台时,丁程鑫忽然停住脚步,抬手按住了额头——血珠还在往下淌,顺着眉骨滑进眼角,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细针在扎。
“怎么了?”马嘉祺立刻停下脚步回头,语气里的关切浓得藏都藏不住,连声音都比刚才更急了些。
“没事。”丁程鑫摇摇头,抬手胡乱抹掉眼角的血,指尖却触到一片温热的湿润——不知何时,眼泪竟跟着流了下来,混着血珠滚落在手背上,又腥又涩。
他看着马嘉祺一步步走近,看着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块叠得整齐的手帕,是上好的真丝料子,边角绣着朵小小的兰草。马嘉祺抬手替他擦拭额角的血迹,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瓷器,指尖避开了他渗血的红痕,只敢用手帕的边缘轻轻沾去血珠。
手帕上也带着他身上的气息,雪松混着烟草的味道比大衣上更清晰,那股熟悉的暖意顺着布料漫上来,让他恍惚间想起云阶上的画面——那人也是这样替他擦眼泪,指尖带着刚剜过心头血的滚烫,动作却温柔得怕碰碎了他。
“别碰……”丁程鑫下意识地偏头躲开,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马先生,我们到底……”
他想问“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话到嘴边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打断。无数破碎的画面在脑海里炸开,像被打翻的琉璃盏——
红烛摇曳的洞房里,喜帐上绣着的鸳鸯仿佛活了过来,有人握着他的手,指尖轻轻划过他的额角,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这里以后会有个印记,是我给你的记号,无论你走到哪,我都能找到你。”
云阶上刺目的血泊中,有人倒在他面前,心口的伤口还在汩汩流着血,染红了身下的白玉砖,却对着他努力扬起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接住……阿程,接住它……”
轮回镜前的强光里,有人站在忘川河畔的迷雾中,望着他跃入轮回的背影,眼底是化不开的执拗,像要把他的模样刻进魂魄里……
这些画面来得太急太猛,像涨潮的海水般瞬间淹没了他,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疼得他几乎要蹲下身去。额间的红痕烫得像要烧起来,与心口的疼痛遥相呼应,每一寸都在叫嚣着某种被遗忘的羁绊。
“阿程?”
马嘉祺的声音带着惊惶,伸手想扶他,却又在半空中猛地停住,指尖离他的胳膊只有寸许,像是怕自己的触碰会惊扰了这脆弱的记忆碎片。这个称呼脱口而出时,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太久了,久到他以为自己早已忘了这样叫他的语气,却在看到他痛苦的模样时,凭着魂魄深处的本能喊了出来。
丁程鑫猛地抬头,在应急灯微弱的绿光里,他看清了马嘉祺眼底翻涌的痛。那痛很深,像刻在骨头上,渗在血液里,与他此刻心口的疼如出一辙,仿佛他们的痛本就是同源而生。
“你刚才……叫我什么?”他的声音发颤,指尖不受控制地死死攥住马嘉祺的西装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你叫我什么?”
马嘉祺看着他,眼底翻涌着狂喜与忐忑,像在溺水时终于抓住了浮木。“我叫你阿程。”他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在丁程鑫耳里,带着跨越轮回的熟稔,“以前……你最喜欢我这么叫你,每次我一叫,你就会笑着扑过来,缠着我要糖吃。”
“阿程……”丁程鑫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心口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疼得他眼眶瞬间红透。
他想起那个在云阶上哭着喊“嘉祺”的红衣身影,想起那句烂在舌尖、始终没能喊出口的名字,想起额间这道用滚烫心头血烙下的印记。原来不是忘了,只是被藏得太深太深,深到连自己都找不到,却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像被钥匙打开的锁,轰然洞开。
“嘉祺……”
他终于喊出了这个名字,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像跨越了生死轮回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两人之间所有的距离。
马嘉祺浑身一震,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他等这声“嘉祺”,等了太久太久。
从云阶上他倒在血泊里,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到忘川河畔拒绝孟婆汤,承受魂魄被钢针穿刺的蚀骨之痛;再到这一世在沪上的茫茫人海里,凭着那点血痕的牵引苦苦寻觅……他承受的所有疼,在这一刻都有了归宿。
“我在。”他哽咽着回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终于敢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丁程鑫,动作虔诚得像在触碰失而复得的珍宝,“我在,阿程,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丁程鑫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积攒了太久的委屈终于决堤,眼泪掉得更凶了,把他的西装前襟洇湿了一大片。那些模糊的碎片在这一刻变得清晰无比——红烛帐暖的温柔,云阶染血的惨烈,轮回镜前的决绝,忘川河畔的执拗……所有的画面都串联起来,构成了他们跨越生死、纠缠几世的羁绊。
额间的红痕还在发烫,却不再是灼人的痛,而是温暖的,像马嘉祺掌心的温度,一点点熨帖了他所有的不安与惶恐。
“你怎么才来……”他带着浓重的哭腔抱怨,声音里满是孩子气的委屈,像被丢在原地太久的孩子终于等到了大人,“我等了你好久……真的好久……”
“是我来晚了,是我不好。”马嘉祺收紧手臂,把他抱得更紧,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开,“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等了,阿程,再也不会了。”
楼梯间里很静,只有两人压抑的哭声,和应急灯微弱的绿光。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风里带着破晓前的清冷空气,却吹不散这迟到了太久的重逢带来的暖意。
丁程鑫抬手,小心翼翼地摸向马嘉祺的心口,那里隔着笔挺的西装布料,依旧能感觉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他忽然想起云阶上那道刺目的伤口,想起那滴裹挟着生命精元的滚烫心头血,眼泪又开始不争气地往下掉。
“这里……还疼吗?”他轻声问,指尖带着颤抖,仿佛怕触碰到他旧日的伤口。
马嘉祺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的旧伤仿佛在这一刻苏醒,却不再是蚀骨的痛,而是温暖的,像有团火在烧。“不疼了。”他笑着回答,眼底还泛着红血丝,泪痕清晰可见,“你记起来了,就不疼了。”
丁程鑫点点头,把脸深深埋在他怀里,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像要把这几世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他知道,他们的故事还远远没到结局,这动荡的民国乱世里,或许还有更多的风雨与考验在等着他们。
但没关系。
只要他们记得彼此,只要额间的轮回之痕还在,无论相隔多远,无论历经多少磨难,他们总能循着这缕血脉的牵引,重新找到对方。
就像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