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时，沪上的局势愈发紧张。报童每日吆喝的新闻里，总少不了“战事”“冲突”之类的字眼，连租界里的空气都仿佛凝着层化不开的阴霾。
丁程鑫的绸缎庄生意却依旧红火，尤其是马嘉祺定下的那批软装，苏绣屏风、杭绸窗帘、云锦床品，件件都要最好的料子，光是定金就付了个惊人的数目。伙计们背地里都笑说丁老板得了位“财神爷”，只有丁程鑫知道，马嘉祺不过是想让他安心。
这日午后，丁程鑫正在柜台后核对账目，忽然听见伙计来报，说马先生派人送了些东西来。他走出店门，只见两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正往柜台上搬木箱，打开一看，竟是满满一箱上等的龙井，还有几匹罕见的蜀锦，都是他前几日随口提过喜欢的。
“马先生说，蜀锦做旗袍好看，让您留着自己用。”送东西的管事恭敬地说，“还说晚上请您去公馆吃饭，特意让厨房备了您爱吃的醉蟹。”
丁程鑫看着那几匹流光溢彩的蜀锦，心里暖烘烘的，嘴上却嗔怪道：“又乱花钱。”脸上的笑意却藏不住，像被阳光晒化的糖。
傍晚去公馆时，丁程鑫特意穿上了件新做的旗袍，用的正是马嘉祺送的蜀锦，烟灰色的底上绣着暗金色的缠枝纹，衬得他肤色愈发莹白。马嘉祺开门见他时，眼底明显亮了一下，伸手扶着他的腰，语气里带着惊艳：“好看。”
“就知道哄我。”丁程鑫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推开他，“饭好了吗？我饿了。”
晚餐果然有醉蟹，红彤彤的摆在白瓷盘里，蟹黄饱满得快要溢出来。马嘉祺替他剥着蟹壳，动作熟练得很，蟹黄剔得干干净净，连一点蟹肉都没浪费。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他看着丁程鑫鼓着腮帮子的样子，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淌出来，“最近时局不太平，别总往外面跑，要什么东西就让伙计去买。”
丁程鑫点点头，把一块蟹肉塞进他嘴里：“你也是，少去那些危险的地方。前几日我听张老板说，北边来的那些人又在码头闹事了，你可别掺和。”
马嘉祺嚼着蟹肉，含糊地应了声“知道了”，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丁程鑫看在眼里，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却没再多问——他信马嘉祺，就像信自己额间那道永不褪色的红痕。
吃过晚饭，两人坐在壁炉前喝茶。马嘉祺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递给丁程鑫：“这是我公馆的备用钥匙，还有郊外那间木屋的地址和钥匙，你都收着。”
丁程鑫接过本子，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钥匙，心里的不安更甚：“怎么突然给我这个？”
“以防万一。”马嘉祺握住他的手，掌心有些凉，“最近可能会有些麻烦，若是我不在你身边，你就去木屋待着，那里偏僻，安全。”
“什么麻烦？”丁程鑫追问，心跳莫名加快，“是不是和北平来的那些人有关？”
马嘉祺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权衡该不该说。“是些旧恩怨。”他最终还是含糊道，“你别担心，我能处理好。”
丁程鑫看着他眼底深藏的疲惫，忽然想起前几日在绸缎庄门口，看到几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鬼鬼祟祟地盯着对面的公馆。当时只当是寻常的地痞，现在想来，怕是冲着马嘉祺来的。
“嘉祺，”他反手握住马嘉祺的手，语气认真，“不管是什么事，我都跟你一起扛。别想把我推开，几世都过来了，这点麻烦算什么？”
马嘉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泛起红血丝。“我不想你出事。”他声音发哑，“前几世已经欠你太多，这一世，我只想护着你周全。”
“可我也不想你一个人硬撑。”丁程鑫的眼眶也热了，“我们是一起的，不是吗？”
壁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映着两人泛红的眼眶。马嘉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把他紧紧拥进怀里，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好，一起扛。”
接下来的几日，马嘉祺果然忙了起来，常常深夜才回公馆，身上带着淡淡的硝烟味，眼底的红血丝也越来越重。丁程鑫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只能默默替他温着饭菜，等他回来。
这日深夜，丁程鑫正坐在灯下缝着马嘉祺的大衣，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他走到窗边一看，只见马嘉祺的车停在门口，几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围着他，像是在争执什么。
丁程鑫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抓起桌上的剪刀就想冲出去，却被及时赶来的门房拦住了。“丁先生，您不能出去！马先生吩咐过，若是有陌生人来，就让您从后门走！”
“他们是谁？”丁程鑫的声音发颤，眼睛死死盯着窗外，“他们想对嘉祺做什么？”
正说着，只见其中一个黑衣男人忽然掏出枪，对准了马嘉祺。丁程鑫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忘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马嘉祺忽然侧身躲过，同时从腰间掏出手枪，动作快如闪电。只听“砰砰”两声枪响，那几个黑衣男人应声倒地。
丁程鑫吓得捂住了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马嘉祺解决了来人，抬头看向窗口，正好对上丁程鑫惊恐的目光。他的脸上沾着点血迹，眼神却异常平静，只是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在说“别怕”。
丁程鑫再也忍不住，推开房门就冲了出去，扑进马嘉祺怀里，身体抖得像筛糠。“你吓死我了……”他哽咽着，指甲深深掐进他的后背，“你答应过我不会有事的……”
“我没事。”马嘉祺紧紧抱着他，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别怕，阿程，我没事。”
他拍了拍丁程鑫的背，吩咐手下处理现场，然后牵着他的手回了客厅。壁炉里的火已经灭了，屋里有些冷，马嘉祺转身想去添柴，却被丁程鑫拉住了。
“别离开我。”丁程鑫的声音带着哭腔，像只受惊的小兽，“就在这里陪着我，好不好？”
马嘉祺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反手握住他的手，在他身边坐下。“好，陪着你。”
两人就这么坐着，谁都没说话。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硝烟味，提醒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
丁程鑫靠在马嘉祺肩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里渐渐安定下来。他知道，平静的日子或许已经结束，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再大的风波，他都能扛过去。
就像几世之前那样，无论前路多险，他们总会并肩同行。
夜色渐深，公馆里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丁程鑫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马嘉祺：“你的大衣快做好了，等做好了，你就穿着它，我们去郊外的木屋待几天，好不好？”
马嘉祺低头看着他，眼底的疲惫被温柔取代。“好。”他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我们就去。”
月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一层温柔的纱。丁程鑫知道，前路或许布满荆棘，但只要他们牵着彼此的手，就一定能走到春暖花开的那天。
就像此刻，月光正好，彼此在侧。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