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江澈送林初到家后离开)
林初看着江澈消失在楼道拐角的背影,脸上的笑意倏地淡了。他关上门,靠在门板上,膝盖的疼好像又尖锐起来。“书呆子。”他低声咕哝了一句,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烦躁。在他眼里,江澈就是那种除了学习啥也不在乎的人,整天抱着书本,连看场运动会都能分析出战术来,多没劲。他林初喜欢的是赛场上的风、观众的呐喊,是那种鲜活又带劲的感觉,和江澈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而另一边,江澈走出居民楼,晚风把额前的碎发吹得乱晃。他抬手理了理,心里也没多舒坦。林初那个人,太莽撞了,做什么都凭着一股冲劲,一点都不懂得权衡。1500米明明可以更稳妥地分配体力,非要最后才爆发,还把自己弄伤。在江澈看来,学业和生活都该是有条理、按计划进行的,像林初那样由着性子来,是对时间和精力的浪费。他想着物理竞赛的备赛计划,把林初那句“你的1500米,比物理题有意思”抛到了脑后,只觉得那不过是林初一时兴起的感慨罢了。
第二天到学校,林初拄着拐杖,被张潇和沈念一左一右护着进教室。江澈已经坐在座位上,正低头演算着什么。林初扫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刻意的疏离,然后径直走到自己座位,坐下时还故意把拐杖在地上顿了顿,发出不小的声响。
江澈笔尖顿了顿,没抬头,也没什么反应,继续在草稿纸上写着公式。
“初哥,你腿咋样了?”张潇把早餐塞到林初手里,“江澈还说要帮你带呢,我抢先一步!”
林初咬了口包子,含糊不清地说:“谁要他带,又不是没手没脚。”
沈念在一旁听着,偷偷瞥了江澈那边一眼,见他还是没动静,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课间,物理老师布置了道难题,林初对着题目皱了半天眉,草稿纸画得乱七八糟也没头绪。张潇凑过来,看了两眼就头晕:“这啥啊,跟天书似的。”
这时,江澈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清冷又清晰:“这里用动能定理,结合圆周运动的向心力公式,会简单点。”
林初身体一僵,没吭声,也没看他。江澈也没指望他回应,说完就收回目光,继续忙自己的事了。
沈念推了推林初,小声说:“听听嘛,江澈物理是真的好。”
“我自己能想出来。”林初嘴硬道,可手里的笔却半天没落下。最后还是忍不住,照着江澈说的思路,磕磕绊绊地算了起来。
江澈眼角的余光瞥见林初草稿纸上开始出现正确的公式符号,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声提醒,只是他随口的无心之举。
两人之间,像隔着一层无形的墙,明明距离很近,却又泾渭分明,一个嫌对方太“呆”,一个嫌对方太“躁”,谁也没打算先迈过那道坎。
午休铃声刚响,张潇就拽着沈念往食堂冲,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喊:“初哥,我给你打份糖醋排骨!江澈,要给你带吗?”
江澈头也没抬:“不用。”林初则摆摆手,盯着物理题闷声道:“随便。”
教室里瞬间空旷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林初对着那道难题较劲,额角沁出薄汗,膝盖的隐痛也跟着捣乱。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笔一摔,偏头就撞见江澈正盯着自己。
“看什么?”林初语气冲了点,像只被戳到痛处的刺猬。
江澈收回目光,指了指他的草稿纸:“第三步,向心力公式代错了。”
林初低头一看,果然漏了个平方符号。他脸有点热,嘴上却不饶人:“要你管,我乐意错。”
江澈没再接话,从书包里翻出面包和牛奶,撕开包装袋小口吃着。阳光透过窗户,在他挺直的侧脸上投下规整的光影,连咀嚼的动作都透着股按部就班的认真。
“喂,”林初忽然开口,“你每天除了做题,就没别的事干?”
江澈咽下嘴里的面包:“物理竞赛还有三个月。”言下之意,时间宝贵,没空浪费。
林初嗤笑一声:“成书呆子了都。你这样活着不累吗?”
“总比莽撞受伤强。”江澈淡淡回了句,视线落在他膝盖的绷带上。
这句话像根刺,扎得林初瞬间炸毛:“我受伤关你屁事?我乐意跑乐意摔,不像某些人,整天抱着书本当宝贝,连操场都不敢上!”
江澈捏着牛奶盒的手指紧了紧,抬眼时眼神冷了几分:“至少我不会因为一时冲动,让关心的人担心。”
“谁关心我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林初猛地站起来,膝盖一疼又踉跄了下。江澈下意识伸手想扶,却被林初狠狠打开:“别碰我!”
两人对视着,空气里像结了层冰。林初喘着气,胸口起伏不停,江澈则抿着唇,眼底的情绪沉得像深潭。
这时张潇拎着饭盒冲进来:“初哥!排骨来了——欸?你们咋了?气氛这么僵?”
沈念也跟进来,看这架势连忙打圆场:“是不是题太难了?别生气别生气,先吃饭。”
林初别过脸,一瘸一拐坐回座位,抓起筷子戳着碗里的排骨,没再说话。江澈也重新低下头,慢慢喝着牛奶,只是那盒牛奶被他捏得变了形,再也没吃一口面包。
张潇和沈念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问,只能埋头扒饭,心里却嘀咕:这俩家伙,怎么突然跟仇家似的。
下午的物理课,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林初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膝盖隐隐作痛,心里更是憋着股无名火,目光时不时往江澈那边瞟。
江澈听得专注,笔记本上记得密密麻麻,偶尔抬头回应老师的提问,逻辑清晰,条理分明。那副全神贯注的样子,在林初看来格外刺眼——好像全世界就他一个人在认真学习,别人都是混日子的。
下课铃一响,林初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动作太急,膝盖又是一阵刺痛。他咬着牙,没吭声,抓起书包就往外走。
“初哥,不等我们啊?”张潇喊道。
“你们先走,我有点事。”林初头也不回地说,脚步却因为膝盖的不适而有些蹒跚。
江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刚才林初站起来时,他分明看到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但很快又被午间的争执压了下去——是他自己要逞强的。
他收回目光,继续整理笔记,可笔尖在纸上划了半天,却连一个完整的公式都没写出来。
林初并没有什么事,只是不想待在教室里,不想看到江澈。他拄着拐杖,慢慢在校园里晃着。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风一吹,叶子簌簌作响。
他走到操场边,看着空荡荡的跑道,上午1500米比赛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冲线前的加速,摔倒时的剧痛,还有江澈扶着他时微微发颤的胳膊……
“啧,想这些干嘛。”林初甩了甩头,试图把那些画面赶走。江澈就是个书呆子,冷血又无趣,他才不稀罕对方的帮助。
可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却反复出现江澈说“1500米讲究节奏”时的样子,还有他递过来的那瓶水,以及刚才在物理课上专注的侧脸。
“烦死了!”林初低骂一声,转身往校门口走去。
刚走到校门口,就看到江澈站在那里,背着书包,似乎在等什么人。
林初皱了皱眉,想绕开他,可江澈已经看到了他。
“你的笔记。”江澈走上前,把一个笔记本递过来,“沈念说你上午没来,让我给你带的。”
林初看着那本笔记,封面上是江澈清秀的字迹,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
“这是沈念的意思。”江澈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持,把笔记本塞进了林初怀里。
林初捏着笔记本,质感厚实,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江澈的温度。他想把它扔回去,可看着江澈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谢了。”他闷闷地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然后转身就走。
江澈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街角,才转身离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塞笔记本时,不小心碰到了林初的手指,温热的触感似乎还留在指尖。
他皱了皱眉,加快脚步往家走,心里默念着物理公式,试图把那点异样的感觉压下去——还是学习最重要,别的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