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

春末的风掠过山坡，把公寓楼下的樱花吹得簌簌落。林初抱着刚打印好的观测报告，脚步轻快，像要去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约会。

江澈在实验室门口等他，白大褂的下摆随着微风轻轻晃动，手里还提着个保温桶。“刚熬的粥，”他把桶递过去，指尖不经意擦过林初的手背，“看你这几天总熬夜，补补。”

林初的心像被温水浸过，又暖又软。他跟着江澈进了实验室，里面堆满了星图和数据模型，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江澈指了指电脑屏幕：“最新的猎户座光谱分析，你看看。”

屏幕上的曲线流畅而规律，像一首无声的星之乐章。林初看得入神，江澈却忽然从身后环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呼吸轻轻打在他颈窝：“林初，下个月有场国际天文研讨会，主题是‘恒星与文明的羁绊’，我替你报了名。”

林初身体一僵，研讨会意味着要在更多人面前分享研究，也意味着……可能要面对那些“不好听”的目光。他想起母亲电话里那声近乎哀求的“别去”，心脏像被细针轻轻刺了一下。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涩。

江澈却收紧了手臂，把他抱得更紧：“别怕。”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看这些星星，它们在宇宙里燃烧、发光，从不管有没有人看见。我们做的事，也一样。”

林初沉默着，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的光谱曲线。那些由氢、氦和重元素组成的光芒，穿越亿万光年来到地球，何曾在乎过人类的议论？

研讨会当天，林初站在讲台上，手心微微出汗。台下坐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天文学家，目光各异。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自己对猎户座演化的研究，从数据模型到观测验证，逻辑清晰，条理分明。

讲到一半，他忽然在台下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母亲。她穿着一件崭新的风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安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挣扎，只有骄傲和温柔。

林初的声音顿了顿，眼眶瞬间热了。他定了定神，继续讲下去，这一次，声音里多了前所未有的笃定。

报告结束，掌声雷动。林初走下台，母亲快步迎上来，递给他一瓶水，声音还有些哽咽：“小初，你讲得真好。”

林初接过水，看着母亲，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后只化作一句：“妈，谢谢你来。”

这时，江澈也走了过来，他有些紧张地看向林母，轻声喊：“阿姨。”

林母看了江澈一眼，又看看林初，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林初的胳膊：“你们……好好的。”

林初和江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和释然。

研讨会结束后，林初、江澈和母亲一起在附近的餐厅吃饭。席间，母亲主动问起江澈的研究，江澈耐心地一一解答，气氛渐渐融洽起来。

吃完饭，林初送母亲回酒店。走到酒店门口，母亲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对他说：“小初，妈以前……是怕。怕你和别人不一样，会受委屈。但今天看你站在台上，那么自信，那么快乐，妈知道，是妈错了。”

“妈……”林初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去吧，”母亲替他擦了擦眼泪，“去做你想做的事，和你想在一起的人，好好的。”

林初用力点头，看着母亲走进酒店，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他转身往回走，江澈正站在不远处等他。看到林初过来，江澈迎上去，握住他的手。

“阿姨……”江澈小心翼翼地问。

“她说，让我们好好的。”林初笑着，眼泪却还在往下掉。

江澈把他拥入怀中，紧紧抱着他。晚风温柔，带着樱花的香气，远处的夜空，猎户座清晰可见，参宿四、参宿七……那些熟悉的星星，像一个个温柔的见证者。

“林初，”江澈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星星要一起看。”

“嗯，”林初埋在江澈的怀里，用力点头，“很多很多。”

他们牵着手，慢慢走在回公寓的路上。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林初知道，那些曾经横亘在他和江澈之间的障碍，那些关于“对”与“错”的纠结，都在这一刻，被母亲的理解和眼前的星光，温柔地化解了。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仍会有挑战，但只要身边有江澈，有星辰作伴，他就有足够的勇气，去奔赴每一个充满希望的明天。

夏初，天文台组织去高原观测日全食。林初和江澈背着沉重的观测设备，跟着队伍一步步往山顶爬。稀薄的空气让呼吸有些困难，林初却觉得心跳格外有力，像要和宇宙的脉搏共振。

江澈走在他旁边，不时伸手扶他一把：“慢点儿，别着急。”阳光透过云层，在他侧脸投下淡淡的阴影，林初看着，忽然觉得这么多年的等待和挣扎，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

到了观测点，大家忙着架设仪器。林初调试相机时，江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到他面前：“打开看看。”

林初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一枚银质的胸针，造型是猎户座的星图，每一颗亮星都镶嵌着细碎的蓝宝石。“这是……”

“我自己做的，”江澈的耳根有些发红，“以前总说一起看星星，现在……算个纪念。”

林初指尖抚过冰凉的金属和温润的宝石，眼眶一下子就热了。他抬起头，正好对上江澈的目光，那里盛着的，是和星空一样璀璨的情意。

日全食开始了。当月亮完全遮住太阳，天空瞬间暗下来，钻石环在黑暗中迸发出夺目的光芒，周围的群山也被镶上了一层银边。林初看着那短暂而壮丽的景象，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自己和江澈的呼吸声，还有心脏擂鼓般的跳动。

“江澈，”林初轻声说，“你看，像不像宇宙在为我们加冕？”

江澈笑了，伸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嗯，是我们的加冕礼。”

观测结束，下山的路上，林初把那枚猎户座胸针别在了外套上。江澈时不时侧头看他，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回到学校，林初的研究有了突破性进展，他和江澈合作的论文也在顶级天文期刊上发表了。消息传开，系里的老师和同学都向他们祝贺。

那天晚上，林初接到了母亲的视频电话。屏幕里，母亲的笑容很灿烂：“小初，我看到新闻了，你和江澈厉害啊！”

“妈，”林初笑着，“您不生气了？”

“生什么气，”母亲嗔怪道，“我儿子这么优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对了，你和江澈什么时候回来？张阿姨他们都念叨你们呢。”

林初愣了一下，随即心头涌上巨大的喜悦：“很快！我们放假就回去！”

挂了电话，林初转身扑进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江澈怀里：“我妈让我们回家！”

江澈抱住他，声音带着水汽的潮湿：“嗯，我们回家。”

暑假，林初和江澈一起回了家。小区里的张阿姨看到他们，热情地打招呼：“小初，江澈，回来啦！快进来坐坐。”

母亲做了一大桌子菜，饭桌上，她不停地给江澈夹菜：“江澈啊，多吃点，看你瘦的。在外面和小初一起，要照顾好他，也照顾好自己。”

江澈连连点头：“阿姨您放心，我会的。”

饭后，林初和江澈在小区里散步。夏夜的风很凉爽，蝉鸣阵阵。江澈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单膝跪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戒面是一颗小小的、仿造参宿四光芒的红宝石。

“林初，”江澈仰头看着他，眼神认真而虔诚，“从高中在天文馆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觉得，你是我生命里最亮的那颗星。这么多年，我们一起看了很多星星，也一起经历了很多。现在，你愿意……和我一起，看一辈子的星星吗？”

林初看着江澈，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他用力点头，伸出手：“我愿意！”

江澈把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上，然后起身，紧紧抱住他。远处居民楼的灯光，天上闪烁的星辰，都成了这幸福时刻的背景。

“江澈，”林初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以后我们还要去很多地方看星星，去北极看极光，去南半球看麦哲伦星云……”

“好，”江澈抚摸着他的头发，“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他们就那样抱着，在夏夜里，在熟悉的小区里，感受着彼此的心跳，感受着属于他们的、被星光和爱填满的未来，正缓缓铺展开来，漫长而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