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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卑斯山的雪是另一种质地,干燥锋利,像能刮掉记忆的表层。
左奇函在晨光中醒来,头痛欲裂,窗外是刺眼的雪坡和冷杉。温知许端着早餐进来,笑容恰到好处。
温知许“今天天气不错,适合滑雪。”
滑雪杖插进雪地时,左奇函总觉得自己该握住另一只手——更小,更软,会在他提速时紧张地攥紧他。
可当他回头,只看到温知许流畅跟随的身影,像精心校准过的镜像。
左奇函“你很怕我吗?为什么不过来?”
温知许“没有,我只是…”
温知许想说的话突然噎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温知许“没事。”
练枪场在雪山腹地。左奇函扣动扳机,子弹击碎远处的冰挂,巨响在山谷回荡。温知许替他装弹,睫毛上沾着雪沫。
温知许“伯父说,你以前最爱来这里散心。”
左奇函盯着枪管升起的白烟。
左奇函“我不记得。”
深夜壁炉旁,温知许替他处理虎口因练枪造成的淤青。药油味道弥漫时,她忽然问。
温知许“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现在的生活是被人安排的……”
左奇函抬眼,火光在他瞳孔里跳动。
左奇函“比如?”
温知许“比如我。”
她棉签用力按了下淤青。
温知许“比如这场旅行。”
左奇函“我听我爸说,我们是大学时候谈的恋爱,但是因为我的原因我们分手了。”
左奇函“是我追的你吗?”
温知许“……”
她把她当成了记忆中的盛夏。
暴风雪封山那晚,左奇函梦见泳池的水变成雪崩将他掩埋。惊醒时发现温知许睡在沙发边,手里还攥着被他踢开的毛毯。
月光照着她哭湿的枕巾,像某种无声的忏悔。
左奇函“怎么哭了?”
温知许“没事,就是突然想哭。”
左奇函“你睡床吧,睡沙发对腰不好,我睡沙发。”
温知许“这怎么行?你的病还没好。”
左奇函“去吧,我已经睡不着了。”
在左奇函的要求下,温知许去了床上。
瑞士圣莫里茨的雪,白得刺眼,也冷得彻底。
左奇函站在疗养院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被冰雪覆盖的世界,心里有一种奇异的空白感。
医生说这是高强度工作和轻微神经衰弱后的正常现象,需要静养和“规范化”的生活来重置紊乱的神经。
温知许轻轻将一杯热可可放在他手边的桌上,声音温柔得如同窗外飘落的雪花。
温知许“奇函,别站太久,寒气重。”
他回头,看向这个半个月来“一直”悉心陪伴他的女人。
温知许很美,是那种无可挑剔的、符合他家族审美的端庄与优雅。
她记得他所有的“习惯”,不加糖的咖啡,七分熟的牛排,甚至滑雪时喜欢用的护目镜牌子。
一切都严丝合缝,完美得令人窒息。
左奇函“我好像忘了点什么。”
他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温知许的心猛地一缩,脸上却绽开更温婉的笑。
温知许“卡尔医生说了,这是恢复期的正常现象。忘了的,也许本来就不重要。”
他们去登雪山。左奇函的身体记忆让他动作矫健,但每当登顶眺望,一种莫名的空虚感会席卷而来。
他总觉得,这美的景色,应该和另一个人分享。
但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像雪地上的脚印,很快被新的风雪覆盖。
温知许小心地跟在他身后,拍下他站在雪山之巅的背影。她知道自己在窃取本不属于她的时光,每一张合影,都是她对盛夏的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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