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天色刚亮,李莲花和方多病便召集了卫庄主及一众尚在庄内的土夫子,再次来到了昨夜方多病跟丢的小路上.
李莲花“诸位请看.”
李莲花声音清朗,指着地上那几块被移动过的石板和依旧弥漫的稀薄晨雾.
李莲花“昨夜便是在此处狮虎双煞被分开,有人在此地布下了简单的奇门遁甲之阵,利用雾气和石板的方位,轻易便能将人引向歧路.”
方多病在一旁配合地演示着昨夜如何被误导,众人看得啧啧称奇.
李莲花继续引导众人的视线投向那并排的两间客房的门牌.
李莲花“而四号房与五号房,门牌上的骰子点数看似相同,实则五号房的一点被泥灰遮掩,而四号房则被额外添加了一点,如此一来,在夜色掩护下,后回房者极易走错房间.”
众人哗然,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张庆虎身上.
与此同时,山庄另一侧.
韩问钗并未去听案情的分析,她与师兄箫若生径直找到了正准备前往前院的卫庄主.
韩昭汝“卫庄主.”
开门见山,语气不容置疑.
韩昭汝“约定的时辰已到,那株血荠花,该交付了.”
卫庄主面色变幻,显然极不情愿,但在韩问钗冰冷的目光和箫若生无声的压迫下,终究不敢毁约,咬了咬牙,沉声道:“跟我来.”
引着二人走入书房,启动机关,露出一条通向地下密室的暗道.
密室阴冷,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气和奇异的药香,一株通体血红、形态诡异的花朵正生长在特制的玉盆之中,周围布置着复杂的阵法.
卫庄主忍着肉痛,小心翼翼将花带着泥土的根须,放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寒玉盒中,递给韩问钗:“韩大小姐,你要的东西,望你……遵守承诺.”
韩问钗接过那触手冰凉的玉盒,仔细查验无误,心中一直紧绷的弦终于稍稍松动,她将玉盒妥善收好,淡淡道.
韩昭汝“自然.”
三人刚走出密室书房,还未喘口气,忽然听得前院方向传来一阵激烈的兵刃交击之声和怒喝声!
打斗声?!韩问钗与箫若生对视一眼,神色俱是一凛.
韩昭汝“师兄.”
韩问钗反应极快,语速急促.
韩昭汝“你先将东西带回房间,务必看管好,绝不容有失.”
血荠花关乎一个人的性命,绝不能在此刻出任何差错.
箫若生深知轻重,毫不犹豫地点头,握紧袖中的玉盒,身形一闪,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朝着客房方向掠去,瞬间消失在廊角.
韩问钗则目光转向脸色惊疑不定的卫庄主,冷声道.
韩昭汝“卫庄主,前院似乎出了乱子,不去看看吗?”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仿佛他若敢说不,下一刻便会血溅当场.
卫庄主被她目光中的寒意慑住,只得硬着头皮道:“自然要去!自然要去!韩大小姐请随我来!”
两人立刻朝着喧哗声传来的前院快步赶去,当卫庄主和韩问钗一前一后赶到前院时,只见古风辛与张庆虎正斗得难解难分.
古风辛剑招狠辣,步步紧逼,显然是欲置张庆虎于死地,而张庆虎虽略显仓促,却也招架得凶狠,逼得旁人不敢靠近.
“住手!”卫庄主一声厉喝,声音中灌注内力,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激斗中的两人动作皆是一滞,各自退开两步,但仍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杀气未消.
李莲花的目光却越过了打斗的二人,落在了随后而至的韩问钗身上.
见她竟是与卫庄主一同前来,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怪不得清晨去敲她房门时无人应答,连她那位沉默寡言的师兄也不在房中.
他们一早便去找卫庄主了?所为何事?
张庆虎喘着粗气,指着古风辛,对卫庄主怒声道:“卫庄主!杀害我兄长的真凶已然找到!便是此人!你为何阻我报仇?!”
卫庄主面色阴沉,扫视了一圈院内神色各异的众人,冷声道:“张庆虎,我召集诸位前来,是为了共图一品坟的大事,不是来看你们在此纠缠个人恩怨,打生打死的!”
语气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有什么私人恩怨,都给我暂且放下!待到此间事了,你们是决斗还是寻仇,我绝不干涉!但现在,谁也别想坏了我的大事!”
张庆虎闻言,更是怒不可遏:“我兄长惨死,你让我如何能等?!”
“等不了也得等!”卫庄主猛地提高声调,脸上露出一丝狰狞之色,目光阴鸷地扫过全场,“诸位,莫非真以为我卫某请你们来,是来吃席享福的不成?”
有人不服气地冷哼道:“哼,卫庄主,就凭你身后这几个家丁,就想让我们听你号令,为你做牛做马?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吧!”
卫庄主闻言,却不怒反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有恃无恐的得意与阴冷:“家丁?自然不行,但……鬼哭汤,诸位觉得如何?”
鬼哭汤?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卫庄主好整以暇地捋了捋胡须,慢悠悠道:“昨日接风宴上的酒,诸位喝得可还尽兴?不妨现在摸摸自己神阙、关元两穴,是否酸痛难忍,如同针扎?”
众人将信将疑,纷纷依言运气探穴.
“哎呦!果真酸痛!”
“我的也是!”
“怎么回事?!”
“……是毒!我们中毒了!”
院内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和怒骂声,人人色变,惊恐地看向卫庄主.
仇坨强忍着穴道传来的刺痛,厉声质问:“卫庄主!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给我们下毒?!”
卫庄主享受着众人惊惧的目光,摊手笑道:“没什么意思,只不过从昨日诸位踏入我卫庄开始,便矛盾不断,猜忌横生,如此下去,如何能同心协力,共探一品坟?卫某不得已,只好用点小手段,让事情变得简单一些.”
他目光骤然变冷,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如今,想要活命,拿到解药,就乖乖听我的话,助我开启一品坟,否则……哼,就都别想活着离开这朴锄山!”
院内一片死寂,方才的打斗和争吵早已被更大的恐惧所取代,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翻脸和身中剧毒的现实扼住了喉咙.
李莲花眉头紧锁,看向卫庄主的目光变得深沉,方多病则下意识地靠近了李莲花.
而韩问钗,静静站在卫庄主侧后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卫庄主突然发难,控制全场,这变故……于她而言,是麻烦,还是机会?
张庆虎被那诡异的黄泉丝逼退,又惊又怒,体内毒素发作的剧痛更是让他冷汗涔涔,不甘心地环视四周,试图鼓动众人:“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上!还怕他一个不成?逼他交出解药!”
然而,他话音未落,周围已是一片哀嚎,鬼哭汤的毒性猛烈发作,众人只觉得丹田如被烈火灼烧,经脉似有千万根钢针穿刺,剧痛难忍,纷纷倒地翻滚,哪里还有半分反抗之力?
李莲花见状,立刻给身旁的方多病递了个眼色,方多病心领神会,虽然凭借李莲花先前给的解毒丹暂时无碍,但也立刻演技上线,“哎呦”一声惨叫,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表情痛苦扭曲,演得惟妙惟肖.
李莲花自己也微微蹙眉,一手按向腹部,身形晃了晃,看似勉力支撑,实则目光清明地观察着全场.
卫庄主看着满院子翻滚哀嚎的“英雄好汉”,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狞笑,这种掌控他人生死的感觉,令他无比陶醉.
志得意满地缓缓转身,目光下意识地瞥向一直安静站在他侧后方的韩问钗,想看看这位霁月城的大小姐是否也如其他人一般狼狈不堪,或许还能借此机会再拿捏一番——
然而,他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韩问钗非但没有倒地,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甚至不知何时换成了双手抱胸的姿态,微微歪着头,一脸似笑非笑、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看着他.
那眼神仿佛在说:“就这?”
卫庄主心头猛地一咯噔,瞬间想起昨夜这女子谈笑间便要屠他满门的狠厉,是了!这丫头从一开始就有防备!她根本就没中毒!
他急忙扭回头,掩饰住内心的惊骇与一丝慌乱,强作镇定地继续维持着对场面的控制,但额角已然渗出细密的冷汗.
而此刻,正“痛苦”蜷缩在地上的李莲花和方多病,也敏锐地注意到了这极其突兀的一幕.
满院子的人都在痛苦呻吟,唯有韩问钗,如同激流中的礁石,安然屹立,甚至连装都懒得装一下.
方多病偷偷扯了扯李莲花的衣袖,用气声难以置信地嘀咕.
方多病“李莲花……她、装也不装一下.”
这也太明显了!
李莲花目光微凝,落在韩问钗那副“事不关己,甚至有点想笑”的挑衅姿态上,心中瞬间了然.
看来,她昨日与卫庄主那场“交易”,绝对不简单,卫庄主看她的眼神也有惧怕.
他的采薇……做事果然一如既往的……周全且出人意料,只是这般毫不掩饰,是笃定卫庄主不敢动她,还是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