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临站在天桥上,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手机屏幕亮着,是项目组的最后通牒:
**“48小时内未返回基地,视为违约,启动心理干预程序。”**
他关掉手机,望向桥下车流。
三年前,他父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别活得像账本,儿子。人这一生,不是数字堆出来的。”
他当时不懂。
直到母亲走后,他发现自己活得像一台机器:吃饭、睡觉、工作、呼吸,全都按程序来。没有情绪,没有期待,甚至没有梦。
直到心理研究所找上他。
“我们有个项目,叫‘情感代偿’。”负责人说,“招募像你这样‘社会性死亡’的孤独者,去接触同样孤独的人,建立关系,观察情感如何被‘制造’出来。”
他签了字。
他以为自己只是个工具。
可遇见陈默那天,他才发现——
**他开始害怕完成任务。**
他记得她站在相亲角的样子:雨水打湿肩头,眼神空得像枯井,却又倔强地不肯撑伞。那一刻,他鬼使神差地写下那张纸条。
他以为是任务需要。
可后来,他发现自己在刻意避开项目组的汇报。
他开始记她的习惯:喝咖啡不加糖,但要双份奶;说话前会轻轻抿唇;难过时右手会无意识摩挲左手腕——那里有一道浅疤。
他查了资料,那疤是她大学时割腕留下的,因母亲重病,压力过大。
他心疼。
可他不能说。
直到姐姐打电话告诉他,陈默已经知道了。
他掏出翻盖手机,打开录音功能,按下播放。
是那天他在咖啡馆的自言自语,被隐藏麦克风录下:
**“她说‘父母双亡’的时候,我心跳快了0.3秒。系统说这是异常,可我觉得……这才是正常。”**
他删掉录音,拨通姐姐的号码。
“我退出。”他说。
“你知道后果吗?”
“知道。”他平静,“违约金五十万,三年内不得参与任何心理学研究,还要接受‘记忆模糊化’治疗。”
“那你图什么?”
“图她说‘我懂’的时候,是真的。”他挂掉电话。
手机刚放下,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
他回头。
陈默站在雨中,浑身湿透,眼睛红得像血。
“为什么?”她声音嘶哑。
他没躲。
“对不起。”他说。
“就这?”她冷笑,“一句对不起,就能抹掉你说的每一句话?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差点又信了一个人?”
“我知道。”他低头,“所以我来还你真相。”
“那你现在是什么?实验品?骗子?还是……连自己都不信的演员?”
“我曾经是。”他抬头看她,“但现在,我想做个人。”
她愣住。
“项目组让我接近你,建立情感依赖,测试孤独者的心理防线。”他一字一句,“可我没告诉你的是——从第一页剧本开始,我就想毁掉它。”
“什么意思?”
“我故意写错数据,延迟汇报,甚至伪造你的情绪波动曲线。”他说,“我想让系统判定你‘不适配’,把你剔除出去。”
“那你为什么还来找我?”
“因为……”他声音低下去,“我怕你真的以为,这世上没人懂你。”
陈默怔住。
雨越下越大。
她忽然想起那天在咖啡馆,他说:“越是冷得像账本的人,心里越烫。”
原来,那不是剧本。
那是他看穿她的瞬间。
“所以……你动了真心?”她问。
“早就动了。”他苦笑,“可我不能说。说了,我就得离开你。”
她盯着他,眼泪混着雨水流下。
“那你现在说,是不是意味着……你准备走了?”
他没回答。
远处,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停在桥下。
车门打开,两个穿白大褂的人走下来,抬头看向天桥。
他知道,他们来了。
“陈默。”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还记得你说要买回老房子吗?”
她点头。
“别买。”他说,“那房子……有问题。”
“什么问题?”
“你母亲……不是自然死亡。”他声音极轻,“我查过档案。她脑溢血前,曾连续三天被注射低剂量镇静剂。剂量不足以致命,但会诱发高血压患者中风。”
陈默浑身一震:“你……你怎么知道?”
“项目组有权限。”他说,“我调了医疗记录。给你母亲看病的医生,是项目顾问之一。”
她脑子轰地炸开。
“你是说……有人害她?”
“我不知道是谁。”他摇头,“但我知道,他们不想你查下去。所以房子被低价转卖,证据被销毁。”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因为我以前……也是他们的人。”他闭眼,“但现在,我不是了。”
桥下,白大褂开始上楼梯。
周临猛地将她推向另一侧:“跑!别回头!”
“那你呢?”
“我拖住他们。”他将一张U盘塞进她手心,“里面有全部资料。密码是你母亲生日。”
“周临!”
“记住!”他最后看她一眼,“你说的每一句‘我懂’,我都当真了。”
他转身冲向楼梯口,迎向那两人。
陈默站在雨中,攥紧U盘,转身狂奔。
她不知道该信谁。
可她知道——
**如果连怀疑都成了习惯,那她真的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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