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已至不惑之年的男人。
那男人脑满肠肥，眼眸深邃似幽潭，表面平静无波，可其中却似藏着无数勾心斗角的算计与翻云覆雨的权谋。
“殿下，该醒醒了。”
祁婉轻轻嗤笑一声，“看来我这是踩到了狐狸尾巴啊……”
“殿下，臣都不知该如何说你好了，”陆远山不慌不忙地在祁婉对面坐下，高高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大拇指上那枚金晃晃的扳指，满脸不屑道：“你瞧瞧你，本就没什么权势，又何必去做什么活佛济世的美梦呢？要我说啊，太后娘娘把你从那偏僻穷苦之地带出来，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居然还这样忤逆她，这得多让她心寒啊？”
陆远山的这席话，在祁婉听来，宛如世间最荒诞的闹剧台词，可笑至极。
她若是对一个双手沾满亲人鲜血的刽子手感恩戴德，那才是真的不忠不义不孝。
“感恩戴德？”祁婉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那笑声犹如冰刃划过空气，寒冷且犀利，“若这等行径之人都能被称作大善人，那我且问你，倘若有一日我将你们陆氏屠戮殆尽，独留你那宝贝儿子茕茕孑立，那他是不是也应当对我感恩戴德？是不是也要对着我歌功颂德？”
“殿下，臣是不会让你活到那一天的。”陆远山从容地起身，那姿态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傲慢，他伸手接过下属递来的长鞭，下一刻，就猛地一挥，长鞭裹挟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抽打在祁婉身上，她的衣衫瞬间破裂，肌肤上绽出一道道血痕。
陆远山见状，眼中闪烁着残忍与得意的神色，他狰狞地笑道：“‘痴人说梦’，这四个字用在殿下身上，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你以为你能掀起什么风浪？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祁婉承受着身体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火焰中穿行，她艰难道：“陆远山，你太天真了，这世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来日你拿命来偿还，都不够！”
陆远山大笑了两声后，缓缓停下手，手中的长鞭还在滴着血，那是祁婉的血，在地上汇聚成一小摊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他整了整衣衫，朝着祁婉缓缓走去，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汹涌的潮水般向祁婉席卷而来。
他走到祁婉面前，用手中的鞭柄粗暴地翘起了祁婉的下巴。
祁婉的脸上满是血污和汗水，但那双眼睛依旧倔强地盯着陆远山，陆远山盯着她那精致却又狼狈的面容，眼中露出了一种贪婪而又邪恶的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淫邪的笑容：“公主，我当真还没睡过呢——”
那声音低沉而又沙哑，每个字都充满了亵渎之意。
然而，话音未落，牢狱那厚重的铁门突然“砰”地一声，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踹开，伴随着一阵烟尘，紧接着一群气势汹汹的官兵鱼贯而入，一时间，监狱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更加浓重。
陆远山脸色大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猛地扭过头，脖子上的青筋因紧张而凸起，此刻，他那原本胜券在握的傲慢神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惊恐与不安。
“该结束了……”
祁婉的笑声突然在这弥漫着血腥与紧张气息的牢狱中突兀地响起，那笑声带着一种压抑许久后的畅快，“陆远山，你到头了。”
她的声音虽然因为伤痛有些虚弱，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
“什么意思？！来人啊！”陆远山瞪大了眼睛，环顾四周，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别费劲了，”顾峥的声音从官兵中传来，不紧不慢，却有着一种让人无法违抗的威严。他迈着沉稳的步伐，从官兵中缓缓走上前，将圣旨随手扔在了陆远山脚边。
“太后懿旨，陆家一族，骄横跋扈，有负皇恩，即日起抄家问罪，流放三千里，族人世代不得入朝为官。”
“不……不可能……”陆远山怔怔地凝视着脚边被烛火映照得明晃晃的圣旨，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不甘和绝望，他的嘴唇微微颤抖，面色如土，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身体微微摇晃，最后瘫坐在地上，任由官兵架起。
*
官兵解开锁住祁婉的铁链后，顾峥便如离弦之箭般快步上前，一把将她稳稳抱入怀中。
她迷离的目光中，却不经意地捕捉到顾峥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慌乱，还有那深深潜藏着的温柔……？
可此时她正被强烈的疼痛无情地折磨着，那疼痛如同汹涌的潮水，一寸寸地啃噬着她本就摇摇欲坠的意志，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问出了心底一直盘旋的疑惑：“顾峥，你到底是谁……？”
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听到顾峥的回答，便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仿佛坠入了一片混沌之境，寂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遥远的地方，一丝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光闪现，她不由自主地朝着它的方向飘去，随着距离拉近，周围的景象如画卷般在眼前徐徐展开。
一位身着素衣的少女手提灯笼，静静地站在淮水河畔。那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在夜风中摇曳不定，少女微微皱眉，打量着周围，目光在河畔停留了须臾，突然注意到趴在河畔边的一个湿漉漉的身影。
那身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被河水冲上岸的破旧人偶。
少女微微一惊，转过身，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小心翼翼地朝着那身影靠近。可还没等她手中的木棍触碰到那少年，那少年就突然抬起了头。
月光如水，映照着少年那只殷红如血的眸子，那殷红色的眸子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和危险。
祁婉的心猛地一揪，从梦中惊醒，额头上满是冷汗。
她大口喘着气，眼中的惊恐尚未消散，下意识地看向窗外，月光依旧如水洒在窗前，却没有那只红眸，可那画面却深深烙印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倘若当年那个少年真的是顾峥，那他为何要谎称自己是顾长留？反之，若当年的少年是顾长留，如今他又为何要冒充顾峥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复杂的身份疑云似重重黑雾，萦绕在祁婉心头，久难消散。
他刻意接近自己，究竟是何目的？还有他那只红眸，又是怎么一回事？
顾峥的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明明前世他们并未有过多少交集，甚至连碰面的次数都寥寥无几，可这一世，她却仿佛在不经意间，一步一步踏入了顾峥为她精心谋划的局，如同一颗茫然无知的棋子，在局中越陷越深，无论怎样挣扎，都难以摆脱这如蛛丝般缠缚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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