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多依靠我一些

祁婉拼尽全力反抗，猛地咬破了他的唇。顾峥吃痛，这稍稍松开紧箍着她的双臂，一缕鲜血缓缓顺着他的嘴角流淌而下。

　　祁婉大口喘着气，眼眶泛红，“顾峥，你简直不可理喻！”

　　顾峥不语，抬手抹了抹嘴角那抹刺目的鲜血，看着指尖沾染的那抹红，他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

　　“若我猜的没错，你也回来了吧？”祁婉努力平复着呼吸，略显狼狈地坐起身来，声音颤抖着，带着几分狐疑：“可我分明记得，我前世与你毫无瓜葛，甚至自我入宫之后，你我便未曾有过一面之缘，你如今的这些情意，莫不是又在打着什么盘算？”

　　“我并非只回来了这一次，”他眼底暗沉，伸手替她擦拭眼角的泪，“你前世与我毫无纠葛并非我心中所愿。在你入宫的那一年，我恰好启程去了漉州，本以为待到一切结束后，便能带你脱离这是非之地，从此与你逍遥自在，远离这尘世的喧嚣纷扰。可当我日夜兼程匆忙抵达时，听到的却是你的死讯。”

　　她垂下眼，下意识捏住自己的衣服，默了良久，很轻地冒出了句：“那时你为何会选择去漉州？”

　　“一念之差，局势迥异，所行之路亦相去万里，若我不选择去漉州，或许尚能伴你左右，护你周全，只是离我所求，愈发遥远，可我若选择去漉州，便会彻底失去你。”他的声线缱绻，温柔到了极点，嵌入灵魂的偏执，千回百转地于他唇齿间萦绕不散。

　　“那这一世，你又为何回来？”

　　“哪怕前路依旧荆棘丛生，我也不想再错过。”他俯身跪地，与她平视，目光炽热，其中饱含着无尽的柔情，“你不记得我们的过往，那我便带你一点一点地重新走一遍。”

　　此时，风乍起，那纷纷扬扬的雪花像是被风裹挟着，从窗外飘然而入。

　　祁婉静静地看着他，却全然没在意那丝丝寒意，只觉心底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意，那暖意似能驱散周身的一切冰冷，让她沉醉其中。

　　“你一心想探知的，我皆已事无巨细地向你和盘托出了，”他眼睫低垂，神色温和，修长的手指在她的掌心上轻轻抚过，”只是我有一个请求，还望殿下能够应允。”

　　祁婉微微皱眉：“什么？”

　　“我要你平安顺遂，切莫再不顾及自身，以身涉险、落入局中，还有……”

　　他眸色深沉：“多依靠我一些。”

　　祁婉瞬间失神，不由自主地轻轻动了动指节，少顷，轻声道：“我答应你。”

　　寒风瑟瑟，簌簌作响，肆意地扬起两人的发丝。他们凝眸相对，周遭的一切仿若皆已消弭无踪，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不前。

　　**

　　翌日，熹微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如细碎金纱般轻柔洒落在屋内，将每一处角落都染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祁婉将从顾峥那儿要来的今年春闱入选名单，置于书案，工整陈列开来。此刻，暖阳流照在那名单之上，为那名单蒙上一层熠熠微光。

　　半晌，她的目光从名单上移开，落在了坐在她对面的衿秋身上，开口问道：“南巷的付瑜，你可有耳闻？”

　　可衿秋并未回应，只是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中毛笔。

　　祁婉微微挑眉，只一眼，便察觉到了衿秋的异样。

　　她停下手中动作，托腮看着衿秋：“怎么了？瞧你这般神情，莫不是心里藏了什么事？”

　　衿秋微微抿着唇，神色间透着一丝忐忑，声音也不自觉放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殿下，今日可是上元佳节，想来大街小巷必定是热闹非凡，不知殿下能否准许奴婢也出去逛上一逛？”

　　祁婉淡然一笑，抬手摆了摆：“我又不是那等严苛之人，自然不会拘着你，你想去便去罢，只管玩得尽兴些便是。”

　　“殿下，您不打算出去吗？”衿秋搁下笔，微微倾身，凝望着她，眸中满是期待与惑意：“我听府里的小厮们讲，上元节的灯会那叫一个热闹，火树银花，璀璨非凡，这样的盛景，您当真不出去瞧上一瞧吗？”

　　祁婉刚欲开口回应，忽闻一阵细微的“吱呀”声，似是微风拂过老旧门枢。

　　她下意识循声望去，就见那扇原本紧闭的房门，正被缓缓推开，紧接着，蔺桉雪的身影映入眼帘，她手中稳稳托着一个精致小匣，匣身泛着柔和微光，不知是匣上纹饰的反光，还是内藏之物的光晕。

　　她款步入内，径直走到书案边，将匣子轻轻放置在书案之上，缓缓开口道：“裴子禹托我把这个转交给你，他说你若是身子不适，只需服下匣内一粒丹药，便能好受些许，不过……这丹药仅有六枚。

　　……只有六枚。

　　她垂眸凝视着那小匣子，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摩挲着盒面，心中五味杂陈。

　　裴煜的医术造诣堪称登峰造极，以他的能耐，却也只能做到这般地步，想来必定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除此之外，他还托我嘱咐你，毒发之际，切不可磕着碰着，哪怕分毫创口，皆能夺命，届时纵有丹药在手，也无力回天。”

　　“有劳了。”

　　她轻轻阖上双眸，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复杂的情绪。

　　她心里无比清楚，自己所中之毒，虽然每隔四个月，便会发作一次，可每一次发作，症状都会愈发严重，药物便再难抵御。

　　待发作满十二次之后，便会生机断绝，彻底消逝于这世间。

　　这般细细算来，从中毒那一刻起，她的生命不过只剩四年而已。

　　这个答案，她早有预料，因此并不意外。

　　或许四年时光，也足够她给祁云璟一份自由。

　　她沉吟须臾，轻声开口，声音低得如同怕惊碎了一地月光：“……此事，顾峥可曾知晓？”

　　蔺桉雪微微摇头，她行至祁婉身侧，轻轻撩起衣摆，缓缓落座，“裴子禹没打算让侯爷知道，毒的事，他还在想办法。”

　　话到此处，蔺桉雪稍作停顿，目光流转间满是诚挚，继续娓娓道来：“笙笙，未来之事恰似天边云霞，看似绚丽却如梦似幻，实在难以预料。你若为此黯然神伤，反倒错过了当下的诸多美好。就像手中的细沙，你握得越紧，它流逝得越快。不如松开手，将眼前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才不枉此生，你说是不是？”

　　蔺桉雪打的这小算盘都快崩到她脸上了。

　　祁婉轻轻点头，似笑非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晚点我同你出去便是，得亏你有本事，连衿秋都被你哄得帮着你劝我出门。”

　　此话一出，衿秋的头瞬间低了下去，大气都不敢出。

　　蔺桉雪神色微微一窘，轻咳一声，支支吾吾道：“呃……这个嘛……”

　　祁婉看着两人这副模样，不禁莞尔失笑：“好了好了，话说回来，你可知你们侯爷去了何处？”

　　“一提这事儿，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蔺桉雪双手抱在胸前，眉眼间染了些怒气，她愤愤道：“我方才在府门口，瞧见他出门去了。当时我瞅见他嘴角似是带伤，心下好奇，便随口问了句是怎么回事，结果，他倒好，非但不领情，还骂我多管闲事。”

　　祁婉一噎，顿时语塞。

　　毕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顾峥的那个伤是怎么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