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只要你，也只有你

她下意识回首，瞬间跌入了顾峥炽热的眼眸中，他正低头，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犹如一泓秋水，满是温柔。

　　他身形修长，身着一袭玄色织金蟒袍，手里握着一把折扇，衣角随风轻扬。发间束着的玉冠在摇曳的烛火下若隐若现地泛着温润光泽，将他眉眼间的俊朗与清贵映衬得淋漓尽致，好看的一塌糊涂。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他和衿秋、蔺桉雪都是事先串通好的，就等着她，一步一步落入网中。

　　祁婉盯着他，毫不遮掩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待她欣赏够了，还不忘打趣道：“我许的自然是，愿侯爷府中妻妾如云绕，子孙绕膝笑，岁岁安然，福寿绵长。”

　　“我不信，”他嗤笑了声，眼神透着轻傲，腔调散漫，“况且，殿下仙姿玉色，世间独绝，纵有佳丽万千，于我而言，不过是俗粉庸脂，难入青眼。”

　　话音未落，他已然伸手将她的手轻轻拢在掌心，十指交缠。

　　他凝视着她，眼中爱意翻涌，“若只是冀求长命百岁，那我只愿岁岁年年都有你相伴。即便是死，我也只愿与你同穴而眠，黄泉碧落，再不分离。”

　　祁婉微微一怔，原本平静的内心瞬间五味杂陈。

　　……同穴而眠。

　　所以……他能一直回来，也是这个原因吗？

　　她的脑海中一片纷乱，怔忡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前几世，都是这么做的？”

　　“百姓安居乐业，大邺繁荣昌盛，你的胞弟能够脱离他们的掌控，重获自由，这些都是你想要的，因为你想要，所以我才会竭尽全力去做。”顾峥倾身，抬手捋去她鬓边那缕被微风悄然吹乱的发丝，那一刻仿佛有一缕缱绻柔风拂过，让她心头悄然泛起涟漪。

　　“可若你不在，我所做的一切，便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毫无意义可言。”

　　倘若她未曾中毒，听到这些话，或许会深受触动。

　　可这些曾如春风化雨般暖人心扉的言语，如今却似一把把锐利的刀刃，直直刺入她的心间，疼得她几近窒息。

　　她只有四年时间，然而四年，不过是沧海一粟，她能否达成心中所愿，一切皆未可知。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下一世。

　　但她自私地希望没有。

　　“顾峥，你理应明白，”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神色凝重而决然，掷地有声道：“你所行诸事，自始至终皆以天下百姓为念，为的是大邺的社稷安稳，江山永固。此乃大义，更是责任。我不愿你因着对我的这份私情，而有所偏废。如此，于我，于整个大邺，方为至善之局。”

　　“这句话，过去你同我也讲过。”他缓缓垂下眼眸，目光有些游离。

　　“可是殿下，我本就生于淤泥秽壤之中，在生死轮回间辗转沉浮，历经无数次的生离死别、死而复生。大邺的江山社稷如何，这世间的繁华兴衰又如何，于我而言，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我满心执念，不过一人。我只要你，也只有你。”

　　恰在此刻，墨色夜幕之下，一盏盏天灯晃晃悠悠地自地面腾空而起。

　　暖黄的灯火在灯罩内轻轻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映照得影影绰绰。

　　顾峥凝视着她，那眼眸犹如深邃的幽潭，倒映着天灯的微光，似藏着万千星辰，深情且专注。

　　祁婉张了张嘴，想要告诉他，自己并非他眼中那般完美无瑕，担不起他毫无保留的偏爱，也不值得他这般飞蛾扑火般执着。

　　然而，就在那话语即将脱口的瞬间，一阵酸涩自她心底涌出，最后哽在喉间，霎时间，所有言辞都消散于唇边。

　　就在这无声的僵持之际，顾峥却毫无预兆地伸出手，轻柔地擦拭她的眼角。这突如其来的触碰，让她猛地回过神来。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不知从起，自己的眼眶早已湿润一片，泪水正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悄然滑落，洇湿了衣襟。

　　“我——”

　　话未出口，顾峥已然顺势倾身向前，他的双唇如轻柔的羽毛，带着炽热的温度，缓缓覆上了祁婉的唇。

　　这突如其来的一吻，恰似夜空中骤然炸开的绚烂烟火，瞬间点燃了周围的空气，炽热而又浓烈。

　　而这一回，与上一次截然不同，像安慰，也像是不舍……

　　她的双手下意识地揪紧了衣角，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都被这一吻搅得支离破碎。

　　须臾，顾峥缓缓松开她，动作轻柔地抚上祁婉的脸颊，指腹摩挲着她脸上的泪痕。

　　“别哭了。”

　　顾峥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沙哑。

　　“我没有，只是烟花太刺眼了。”

　　祁婉咬着下唇，慌乱地别过头去，然而，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间瞥到了顾峥手中那把熟悉的折扇。

　　“这柄扇子……”

　　她的目光瞬间迷离，思绪也蓦地被拉回到那段初见的场景。

　　那日在浮香阁内，顾峥手持着这柄折扇，就那样冷冷地凝望着她，目光仿若腊月的寒冰，不带一丝温度。

　　尤其是那只如血般殷红的眸子，透着阴鸷狠厉。让他整个人宛如从幽冥地狱中走出的厉鬼，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若她记得没错的话，这柄折扇中应当藏着一个致命的机关，一旦触发，利刃便会瞬间弹出，杀人于无声无形之中，犹如隐匿在暗处的致命毒蛇，令人防不胜防。

　　祁婉抬眸，“我想瞧瞧这折扇。”

　　话音方落，顾峥便抬手将折扇递到她跟前，“你若喜欢便拿去，危急时，还可保你安危。”

　　“你当真愿意忍痛割爱？”

　　“忍痛割爱？”他眉梢微挑，似笑非笑道:“不过凡铁所铸，算不得稀罕，你若觉得这颜色入不得眼，改日我便差人依你心意，重新打造一把。”

　　“不难看，正和我心。”

　　祁婉接过扇子，手指沿着扇骨轻轻一划。刹那间，一声细微却清脆的“咔哒”声响起，寒光一闪，利刃如毒蛇吐信般迅猛弹出。

　　她忽然灵光一闪，随即收回利刃，手腕轻扬，手中折扇顺势而起，恰到好处地挑起顾峥的下颚。

　　此情此景，亦如他们当初在浮香阁初见时那般模样，只是时过境迁，彼此的心境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改变了。

　　“你到底是谁？”她轻声问道，语气里却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戏谑之意，似在探究，又似在打趣。

　　顾峥散漫扬眉，脸上笑意染上几分无奈，他缓缓朝着她走近一步，嗓音低沉，拖着长长的腔调，“是众人口诛笔伐的顾峥，亦是当年于淮水河畔，蒙你仗义搭救的顾长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