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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尽所有,护你周全

长梦昭

祁婉攥紧衣袖,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自母妃诞下祁云瑾的那一刻起,”祁婉微微仰头,声音微微发颤,“有些事便恰似那泼出去的水,决然无法再收回了,不是吗?”

  沈懈缓缓垂眸,雪光漫进窗棂,将他浑浊的眼映得像落了碎星。

  殿外风雪突然急了,卷着檐铃碎响,倒让她想起十六岁那日,也是这样的雪天,她在冷宫墙根拾到件不知何人暗中送来的狐裘,毛领上还凝着霜,却温暖了她整个冬日。

  如今她仍是披着那件狐裘,却觉得这里比塞外雪原还要冷。

  “笙笙……”他忽然低唤,“我只想听你唤我一声父亲。”

  他的声音很轻,却似重锤,一下下撞击在祁婉的心间。

  "将军该称本宫殿下。"她深吸一口气,竭力稳住那已然发颤的声线,"本宫乃先帝亲封的熙和长公主,天地为证、宗庙为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里没有旁人,”沈懈苦笑一声,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案头裂纹,“只是你不愿罢了,当年在渝州屯兵时,臣能等十五年破敌,如今便也能等……等殿下肯松口的那一日。”

  祁婉指尖不自觉地蜷缩,却又骤然颓然松开。

  眼前的困局恰似纠缠的墨线,无论是为蔺桉雪考量,还是剖解这波谲云诡的局势走向,桩桩件件的是非曲直早已拧成解不开的死结。

  若此刻应下沈懈的期盼,唤出那声“父亲”,无异于在他心底埋下灼人的希冀。

  人心本就贪求圆满,一旦有了念想,便似藤蔓攀援,只会索要更多。

  可她拿不出任何承诺——属于她的时间已然不多。

  她清楚,每多一人与自己亲近,便多一分难以割舍的情谊羁绊,待她离去之日,便又多一人为她黯然伤神。

  "您守了三十年边关,我困了十多年宫墙。"她抬眸望着梁间那道裂缝,想起那年冬日,在冷宫避雪的寒雀,"若真念着半分情分,便该让这层亲缘同母妃一起烧了,为了你我都好。"

  沈懈挺拔的身躯似乎晃了晃,像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整个人都晃出几分踉跄。

  过了好半天,他才沉声道:“是宫里那些腌臢事逼你的?”

  “不是。”

  “你执意要调令,究竟想做什么?”

  祁婉抬眼:“报仇。”

  “为你的养父母?”

  他望着她鬓边那支金簪,簪头的祥云和凤凰纹饰本是他为楼云凤亲手錾刻的定情物。

  当年钗横鬓乱的旖旎犹在眼前,然而此刻,那簪子却像道锋利的冰墙,生生将他最珍视的人,永远隔在了往昔岁月里。

  “是。”祁婉轻轻颔首,目光直直望向沈懈,声音透着彻骨的冷意:“先前,是我一时混沌,未看清局势。如今想来,既然我们所走之路方向一致,那便再好不过。只是,我尚有一桩血债亟待了却。所以,还望将军能借我调令一用,助我完成此事。”

  沈懈默了斯须,而后缓缓开口道:“你手中持有楼家私印,凭借此物,便足以随意调动楼家兵马。今日天色已晚,留下来过一夜吧,明日一早,我便差人带你前去。”

  祁婉微微颔首:“多谢将军。”

  沈懈望着她疏离的姿态,喉间微动,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叹息:“你的性子,与她相比,当真是天差地别啊……”

  祁婉没有回应,转身走向房门。

  就在她推门的刹那,沈懈忽然开口:“笙笙。”

  她脚步一顿。

  “无论你认不认我,你永远是我的女儿。”他的声音沙哑,却坚定,“若有一日你需要我,我必倾尽所有,护你周全。”

  祁婉背对着他,指尖微微收紧,终究没有回头。

  她推开门,寒风卷着细雪扑面而来,冷得刺骨。

  廊下,蔺桉雪正倚着栏杆,手里捏着一枝不知从哪儿折来的红梅,见她出来,眼睛一亮,快步迎上前:“怎么这么久?沈伯伯没有为难你吧?他若是对你冷脸什么的,我帮你去斥责他。”

  祁婉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心底的寒意稍稍散去。

  她摇了摇头,轻声道:“事情办完了,明日就该出发了。”

  “明日就走?”蔺桉雪皱了皱眉,有些不舍,“不留下来多待几日吗……”

  祁婉微微一笑,伸手替她拂去肩头的落雪:“下次吧。”

  蔺桉雪眨了眨眼,忽然凑近她,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和沈伯伯吵架了?我看他脸色怎么那么难看?你们在谈什么?”

  祁婉一怔,随即摇头:“没有,只是公务上的事。”

  蔺桉雪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显然不太相信,但也没再多问。

  她将手中的红梅塞进祁婉手里,笑道:“那这个送你,我带你去客房。”

  祁婉低头看着那枝红梅,花瓣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鲜红欲滴,像是冬日里的一簇火。

  她轻轻握住,低声道:“谢谢。”

  蔺桉雪摆摆手,笑容灿烂:“跟我还客气什么?”

  她跟着蔺桉雪穿过覆雪的回廊,廊下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前几日新换了窗纸,客房里生了地龙,暖和得能孵蛋呢。”蔺桉雪回头说话时,睫毛上落了片雪花,“明日真要往漉州去?”

  祁婉颔首“嗯”了一声。

  "笙笙……"蔺桉雪忽然驻足,靴底碾碎薄冰发出轻响,"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想问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才要急匆匆地去漉州?若不愿说便罢了,就当我没问。”

  祁婉脚步顿了顿,牵强地笑了笑,“没有,只是觉得歇得久了,该办正事了。”

  “我哪次见你的时候,你不是在办正事?”

  蔺桉雪的鼻尖冻得通红,忽然抓住她的手腕轻轻摇晃,"去漉州带上我好不好?”

  “带上你?”

  蔺桉雪“嗯”了一声:“沈伯伯天天盯着我扎枪步,院里的梅树都被我枪头扫落半树花了。"

  祁婉指尖微凉,下意识摩挲着袖中红梅的花萼:“沈懈用的也是长枪吧?”

  "他呀,十八般兵器样样精熟,唯独最爱红缨枪。"蔺桉雪眼睛亮起来,雪光映得她瞳仁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说什么'红缨钢枪不沾血,驭马乘风招无瑕',从小逼我扎枪时总念叨这句。"

  她忽然收了笑意,声音低下去,"他还说……她若是有个女儿,若是那个女儿在身边,她定要把枪术倾囊相授。不求她封将拜相,只盼乱世里能持枪自保……"

  祁婉垂眸看向廊下积雪,某片雪花坠在她手背上,碎成一点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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