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的风雪还在呼啸,帐内的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沈砚卿心头的寒意。
他坐在床榻边,看着顾寒舟熟睡的脸,对方眉头依旧皱着,嘴唇时不时动一下,像是还在被噩梦纠缠。
煎药的亲兵很快把药端了进来,黑褐色的药汁冒着热气,散发着苦涩的味道。
沈砚卿接过药碗,吹了吹,才轻轻唤醒顾寒舟:“顾寒舟,醒醒,该吃药了。”
顾寒舟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迷糊,显然还没从高烧的混沌中完全清醒。
他看到沈砚卿手里的药碗,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声音沙哑:“我不吃……药太苦了。”
沈砚卿愣了一下,没想到一向坚韧的顾寒舟竟然会怕苦。
他想起前世在金陵时,顾寒舟每次生病,也总爱躲着吃药,最后还是他拿着蜜饯哄着,才肯把药喝下去。
心里一阵发酸,沈砚卿放柔声音:“良药苦口,喝了药,病才能好,明日才能守城。”
顾寒舟看着沈砚卿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满是认真和担忧,让他无法拒绝。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坐起身,接过药碗,捏着鼻子,一口把药喝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他忍不住皱紧眉头,脸色更白了些。
沈砚卿早就准备好了蜜饯,连忙递了一颗过去:“含着这个,能缓解点苦味。”
顾寒舟接过蜜饯,放进嘴里,甜意很快驱散了嘴里的苦涩。他看着沈砚卿,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这个“商人”不仅知道他的名字,还对他的习惯这么了解,他到底是谁?
“你……”顾寒舟刚要开口询问,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他捂着胸口,咳得浑身发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沈砚卿连忙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慢点咳,别伤了肺。”
等顾寒舟缓过来,脸色已经变得更加苍白,靠在床头,闭着眼睛休息,不再说话。
沈砚卿也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地收拾好药碗,坐在一旁,守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顾寒舟再次睡了过去。
沈砚卿以为他这次能睡个安稳觉,没想到没过多久,顾寒舟突然开始挣扎,手脚乱动,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沈砚卿!你为什么要诬陷我!我没有通敌!”
沈砚卿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顾寒舟是梦到了三年前的事,梦到了他。
连忙按住顾寒舟的手,声音急切:“顾寒舟,我在!我没有诬陷你,那都是误会!”
可顾寒舟根本听不到他的话,依旧在梦中挣扎,眼泪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十年情谊……你竟然这么对我……沈砚卿,我恨你……”
“我知道错了……”沈砚卿的声音带着颤抖,他伸出手,想要擦去顾寒舟的眼泪,可手指刚碰到对方的脸颊,就被顾寒舟猛地推开。
顾寒舟睁开眼睛,眼神里满是怒火和恨意,死死地盯着沈砚卿:“沈砚卿!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沈砚卿愣住了,他没想到顾寒舟竟然醒了,还把他认了出来。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果然是沈砚卿!”顾寒舟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怒意,“你装成商人接近我,到底想干什么?是想再诬陷我一次,还是想看我现在有多狼狈?”
“不是的,”沈砚卿连忙摇头,“我只是想帮你,想弥补前世的过错……”
“弥补?”顾寒舟冷笑一声,“你害我被废武功,贬去极北受苦,还想弥补?沈砚卿,你觉得可能吗?”
他挣扎着想要下床,却因为高烧和伤口疼痛,刚起身就倒了下去。
沈砚卿连忙扶住他,却被顾寒舟用力推开:“别碰我!我嫌你脏!”
沈砚卿的手僵在半空,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知道,顾寒舟的恨意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化解的,可他还是不想放弃:“顾寒舟,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是真心想帮你,想守住雁门关……”
“不用你假好心!”顾寒舟打断他,“我就算死,也不需要你的帮助!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沈砚卿看着顾寒舟决绝的眼神,心里满是绝望。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能先离开,给顾寒舟一点时间冷静。
“好,我走,”沈砚卿站起身,声音低沉,“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说完,他转身走出营帐,帐外的风雪瞬间裹住了他,站在雪地里,看着营帐的门,心里满是愧疚和痛苦。
他知道,要想得到顾寒舟的原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他不会放弃。
回到自己的营帐,沈砚卿刚坐下,陆峥就跑了进来,脸色凝重:“大人,我们追上了那些蛮族的人,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一张地图,上面标注了我们的粮草分布和兵力部署!而且,他们还招供说,明日蛮族会分三路攻城,东门、西门和北门各五万大军,还会用投石机攻击我们的城墙!”
沈砚卿接过地图,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脸色越来越沉。
他没想到蛮族竟然知道了他们的兵力部署,明日的攻城战会更加艰难。
“传我命令,”沈砚卿的声音冰冷,“立刻调整兵力部署,东门、西门和北门各加派一万兵力,再派两万兵力作为后备军,随时支援各个城门。另外,在城墙周围挖战壕,准备好滚石和热油,应对蛮族的投石机!”
“是!”陆峥立刻去安排。
沈砚卿看着地图,心里满是不安。他知道,明日的攻城战会是一场恶战,他不仅要守住雁门关,还要保护好顾寒舟。
可顾寒舟现在对他充满了恨意,根本不接受他的帮助,他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亲兵跑了进来,脸色苍白:“大人,不好了!顾寒舟大人不见了!”
沈砚卿的心脏猛地一沉,他连忙站起身:“什么?他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
“就在您离开后没多久,”亲兵的声音带着恐惧,“我们去送水的时候,发现营帐里空无一人,只留下了一张纸条!”
沈砚卿接过纸条,上面是顾寒舟的字迹,虽然因为生病有些潦草,却依旧有力:“沈砚卿,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明日攻城,我会守在东门,若我战死,也与你无关。”
沈砚卿看着纸条,心里满是焦急和担忧。他知道,顾寒舟肯定是去东门守城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应对蛮族的攻击。
“备马!”沈砚卿大喊一声,“我要去东门找顾寒舟!”
他快步走出营帐,翻身上马,朝着东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风雪打在他的脸上,生疼,可他却顾不上这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顾寒舟,不能让他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