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身份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周遭的一切像是一场冗长乏味的默剧。食物的香气变得油腻刺鼻，讨价还价的声音像是钝器敲打着耳膜。刚才巷子里那点微不足道的冲突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插曲，如果不是感觉到有东西在向她求助她根本不会过去。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起，车辆川流不息，她停下脚步，这里的红绿灯还真多。

就在这时，路边花坛里，一株看似普通的狗尾巴草，忽然无风自动，以一种极其违反自然规律的姿态，轻柔地、坚持地，缠上了她垂在身侧的手腕。

枕岚微微一怔，低头看去。那株狗尾巴草在她指尖蹭了蹭，传递来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炁的波动——宁静、悠长，让人一下子就想起了某个在古董里穿梭的身影。

是老板。

通过植物传递来的信息简单直接，甚至能脑补出他那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回来。你刚醒，还没身份证，寸步难行。」

身份证？

这个词语像一枚生锈的钥匙，猛地撬开了她记忆深处某个被千年尘埃封死的角落。

一张薄薄的塑料卡片，一本较薄的册子，身份证…户口本…现代社会的身份证明…

一些破碎的、褪色的画面和概念猛地闪过脑海，带着一种遥远而陌生的熟悉感。那是属于曾经的她的记忆，属于那个穿越过来还没有彻底放弃的自己的记忆…早已被漫长的时光和自己有意地遗忘磨蚀得模糊不清。

剧烈的恍惚只持续了一瞬，她的眼神重新恢复沉寂。是了，现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需要一个被官方承认的、数字化的“身份”。

没有它，就像游戏里的黑户NPC，会被系统排斥，被规则制裁，引来无穷无尽的盘问和麻烦。 绿灯不知何时亮起，周围的人一个个从她身旁经过，她在人流之中一步未动，她抬眼，终于开始正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时代。

现代社会，好久不见。

她轻轻一弹手指，那株尽职尽责传完话的狗尾巴草恢复了原状。她面无表情地转身，逆着过马路的人流，重新朝着那条小巷深处的哑舍走去。

……

推开哑舍的木门，室内的宁静与幽暗再次将她包裹，仿佛门外那个喧嚣的世界只是一场拙劣的幻觉。

老板还坐在窗边的茶桌前，似乎连姿势都没变过，正在冲泡新一轮的茶，白瓷盖碗在他手中起落，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桌上多了几碟精致的苏式茶点。

“使唤花草的手段倒是精进了。”枕岚走到他对面坐下，靠在椅背上。 “比漫无目的地去找你省事。”老板将一盏清澈碧绿的茶汤推到她面前，氤氲的热气带着龙井特有的豆栗清香，“你沉睡前是民国，那时尚且好说。如今不同，没有身份证，你连一张卧铺票都买不到，寸步难行。”

她本来说她可以不用交通工具，但是又想起来如果御剑飞行会被人发现，很麻烦，她垂眸，喝了一口茶，“你有办法解决？”她问了一句废话，如果没有办法老板也不会叫她回来。

“两种办法，一、我先给你办一个假证，然后等你混的差不多了，你再想去偏僻一点的派出所混个当地户籍就行。 “二、我联系人让你顶替已经失踪的人的身份。”

“我不能直接挂在你的户口上吗？”枕岚有些疑惑。

至于老板有没有户口？他能在这里开店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老板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看着她解释到：“我的户口本上面我自己就是户主，能挂在我名下的只有妻儿。” 这枕岚确实是不记得了，“哦，那我选第二种，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不会。”老板并不意外她的选择，毕竟第一种对她来说太麻烦了。

办理身份需要时间，所以晚上枕岚就在老板这住下了，反正她也不需要吃饭和睡觉，晚上枕岚躺在后院的躺椅上看着老板这些年专门记录的一些事情，很贴心了。

如今有了一个专门管理异人的机构，哪都通快递公司。 无论是异人间的斗殴还是异人和普通人的斗殴都是由哪都通来管，基本所有异人都会给公司三分薄面，当然，不包括全性。 如今异人界公认的最强是天师府的老天师张之维。

她了解完如今异人界大体的结构和被她忘记现在重新想起的常识后合上了本子，静静看着天上的月亮，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老板的效率还是很快的，两天后就有一份快递送了过来，里面材料很齐全，老板把写了完整背景的纸递给她，“这是你的新身份。”

枕岚看着纸上的信息，林枕岚，女，26岁，父母双亡…“麻烦你了。”“没什么麻烦的。”老板把东西给她让她收好。

枕岚看着手里的身份证，时隔千年，她再次拥有了它，可惜，物是人非。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听到老板的问题她收回思绪，原本她是准备去找乐子的，但是待了两天后她又不想找乐子了。

“…四处逛逛吧，看看现在的社会。”“有什么事情的话联系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