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时代峰峻的练习室见到张真源时,马嘉祺正在纠正一段走位。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训练服,额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却依旧挺直脊背,一遍遍地对着镜子调整手臂的弧度。
“你好,我是马嘉祺。”他走过去递了瓶水,指尖触到对方手背时,感觉到一丝微凉的汗湿。
张真源转过身,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我叫张真源,刚转来的。”他接过水,没立刻喝,而是先对着瓶身照了照,偷偷理了理乱掉的刘海,“马哥,你刚才那个转身好利落,能教教我吗?”
那时的马嘉祺刚在公司待了半年,算不上前辈,却被这声“马哥”叫得心头一暖。他点点头,拉着张真源站到镜子前,一点点拆解动作的发力点:“这里要沉肩,重心放在前脚掌,转的时候想象自己在划一个圆……”
张真源学得认真,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后来马嘉祺才知道,这个看起来温和的少年骨子里有多执拗——一个八拍的动作,他能对着镜子练到凌晨,直到膝盖在地板上磕出青紫,也只是咬着牙说“再试最后一次”。
他们很快成了形影不离的搭档。马嘉祺心思细,会在张真源的水杯里偷偷加蜂蜜,因为听他说过嗓子容易干;张真源力气大,总在马嘉祺搬练习用的音响时抢上前,笑着说“马哥你歇着,我来就行”。
最难忘的是那个冬天。公司临时通知加练,两人被锁在练习室到深夜。暖气早就停了,张真源把外套脱下来裹在马嘉祺身上,自己只穿着单薄的卫衣,却还在哼着不成调的歌取暖。
“真源,你不冷吗?”马嘉祺把外套往他那边推了推。
“不冷。”张真源搓了搓冻得发红的耳朵,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两颗奶糖,“我妈塞的,说吃甜的能抗冻。”他剥开一颗塞进马嘉祺嘴里,自己含着另一颗,含糊不清地说,“马哥,等我们出道了,要在最大的舞台上合唱,好不好?”
奶糖的甜味在舌尖化开,马嘉祺看着少年眼里跳动的光,重重地点了点头。窗外的雪落得正紧,练习室的灯光在雪地上映出一片暖黄,把两个依偎着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出道后的日子像被按下了快进键。他们成了组合里最稳定的“双主唱”,舞台上的和声总能引来满堂彩,台下的互动更是被粉丝剪辑成无数片段,标题里总带着“神仙友情”的标签。
马嘉祺记得第一次拿到音乐奖项那天,张真源在后台把奖杯塞到他手里,自己只握着奖座的底座:“马哥拿着,你是队长,该你站在最中间。”
“我们一起拿的。”马嘉祺把奖杯往他那边倾了倾,金属的冰凉透过掌心传来,却抵不过心里的热,“以后还有更多。”
那时的他们总以为,只要一起往前跑,就能把所有困难都甩在身后。直到公司宣布要推出个人发展计划,裂痕才在不经意间悄然蔓延。
最先察觉到变化的是张真源。马嘉祺开始频繁地参加 solo 活动,有时凌晨才回宿舍,身上带着陌生的香水味和咖啡渍。他想问问马嘉祺今天录了什么,话到嘴边却看见对方疲惫地揉着眉心,最终只换成一句“早点休息”。
马嘉祺也在变。他开始更频繁地出现在会议室,手机里存满了密密麻麻的行程表,偶尔和张真源对视,眼神里多了些说不清的复杂。有次张真源在练习室等他到深夜,想和他对一遍新写的和声,却等来他助理的消息:“嘉祺今晚要和制作人改歌,不回来了。”
练习室的灯亮到后半夜,张真源对着空荡荡的镜子,一遍遍地唱着那句“我们说好不分离”,唱到最后,声音哽咽得像被砂纸磨过。
真正的分歧,始于那首叫《回声》的歌。
公司想让马嘉祺以个人名义发布,作为他转型创作人的首支单曲。可那首歌的初稿,是去年冬天他们窝在宿舍的沙发上,张真源弹着吉他,马嘉祺一句句填出来的。
“马哥,那是我们一起写的。”张真源攥着曲谱,指节泛白。
马嘉祺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着厚厚的企划书:“真源,这是公司的决定。对你来说,现在更需要的是舞台表现力,这首歌的风格不适合你。”
“不适合?”张真源的声音陡然拔高,“去年你说‘这首歌要留到我们第一次个人演唱会上合唱’,你忘了吗?”
马嘉祺抬起头,眼底有红血丝:“我没忘,但我们都要长大。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公司说如果我不接,这个资源就会给别人。”
“所以你就把我们的歌让出去了?”张真源的声音在发抖,“在你心里,资源比我们的约定更重要?”
“我是队长!”马嘉祺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要对整个团队负责,不是只对你一个人!”
那天的争吵最终以张真源摔门而去告终。马嘉祺看着被带起的风吹乱的曲谱,上面还有两人当时随手画的小表情,突然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窗外的月光很凉,像他们之间骤然冷却的空气。
《回声》发布那天,张真源把自己关在练习室。耳机里循环播放着马嘉祺的声音,干净的少年音里多了几分刻意的低沉,却还是能听出他们当初一起打磨的痕迹——那个转音的处理,是他磨了三天才找到的最佳角度;那段和声的留白,是马嘉祺说“要给听众留想象的空间”。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队友发来的消息:“真源,嘉祺在台上哭了。”
他点开附带的视频,舞台上的马嘉祺穿着黑色西装,唱到“未说出口的约定,在风里碎成星”时,喉结滚动了几下,眼泪砸在麦克风上,发出轻微的闷响。
张真源关掉视频,把耳机音量调到最大,直到震得耳朵发疼。他想起争吵那天马嘉祺泛红的眼眶,突然意识到,或许对方说的“要对团队负责”,并不只是借口。可理解归理解,心里的疙瘩却像生了根,怎么也解不开。
从那以后,他们成了舞台上最默契的陌生人。走位时精准地避开肢体接触,对视时眼神在半空中相撞又迅速弹开,连粉丝都在弹幕里刷“今天的祺源怎么怪怪的”。
马嘉祺试过修复关系。他在张真源的储物柜里放了他爱吃的草莓蛋糕,却发现第二天原封不动地出现在垃圾桶里;他在深夜的练习室等他,想聊聊《回声》背后的挣扎,却只等到对方绕路离开的背影。
张真源也不好过。每次看到马嘉祺独自对着企划书皱眉,他都想走过去说“我帮你看看”,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他开始疯狂地练舞,把自己累到倒头就睡,这样就没时间想那些关于“约定”和“背叛”的问题。
转折发生在那年夏天的巡演。
成都场的后台,张真源在升降台下候场时,突然听到头顶传来金属摩擦的异响。他抬头的瞬间,看见一块松动的布景板正往下坠,而马嘉祺就站在正下方,低头检查着耳返。
“马哥!”张真源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用尽全力把马嘉祺往旁边一推。
布景板砸在地上,发出巨响,溅起的木屑擦过张真源的胳膊,留下一道血痕。马嘉祺惊魂未定地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烫得吓人:“你疯了?!”
“你才疯了!”张真源甩开他的手,胳膊上的伤口被扯得生疼,“站在下面不知道躲吗?”
“那你呢?”马嘉祺的声音在发抖,眼圈红得厉害,“就那么想替我挡?你知不知道那东西砸下来有多危险?”
“我……”张真源想说“总不能看着你出事”,却被马嘉祺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对方的手臂收得很紧,几乎要把他嵌进怀里,呼吸急促地喷在他的颈窝。
“别这样,真源。”马嘉祺的声音带着哭腔,“别用这种方式提醒我,我有多混蛋。”
后台的工作人员围过来时,马嘉祺正蹲在地上给张真源处理伤口。碘伏擦过皮肤的刺痛让张真源倒吸一口冷气,却看见马嘉祺的手比他抖得更厉害,像在处理什么稀世珍宝。
那天的舞台,他们合唱了一首老歌。马嘉祺唱到“朋友一生一起走”时,目光落在张真源的伤口上,声音突然哽咽。张真源接过长音,尾调不自觉地带上了颤音,却在看向马嘉祺的瞬间,清晰地听见心里某个冰封的角落,传来碎裂的轻响。
和解的迹象像雨后的青苔,悄无声息地蔓延。
马嘉祺开始在张真源练歌时,默默坐在旁边弹吉他伴奏;张真源会在马嘉祺熬夜改企划时,泡一杯热牛奶放在他手边,虽然放下就走,却会在门口停两秒,确认对方拿起杯子才离开。
他们都没提《回声》,也没提那次争吵,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的共识——有些伤口需要时间愈合,急不得。
直到组合筹备三周年演唱会,导演组提出要加一段双人舞台,指定了马嘉祺和张真源。
选曲那天,两人在练习室坐了很久。马嘉祺翻着曲库,张真源望着窗外,谁都没先开口。最后还是马嘉祺把平板递过去:“这首《同行》怎么样?以前我们练过。”
张真源接过平板,屏幕上的歌词映入眼帘:“并肩走过的路口,脚印还清晰如昨……”他指尖划过屏幕,突然抬头:“马哥,我们重新写一首吧。”
马嘉祺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他们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创作。在深夜的练习室,马嘉祺弹着钢琴,张真源靠在琴边哼旋律,像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只是偶尔触碰到对方的目光,会下意识地移开,像怕惊扰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新歌叫《裂痕》。张真源写的主歌:“镜子碎了还能拼,可裂痕会记得曾经;我们走了太远距离,才懂沉默有多锋利。”马嘉祺填的副歌:“回声在空荡里游弋,喊你的名字到沙哑;原来最痛的不是分离,是明明并肩却像隔着玻璃。”
录音那天,张真源唱到“原来最痛的不是分离”时,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他慌忙转头想擦掉,却看见马嘉祺也红着眼眶,对着麦克风轻声说:“真源,对不起。”
演唱会当天,舞台上的灯光暗下来,只有两束追光落在他们身上。马嘉祺的钢琴前奏响起时,张真源攥紧了手里的麦克风,指腹触到冰凉的金属,突然想起那个冬天,少年把奶糖塞进他嘴里时,指尖的温度。
唱到副歌部分,他们不自觉地向对方走近。当“回声在空荡里游弋”的旋律响起时,马嘉祺的肩膀轻轻撞上张真源的,像在传递一个迟来的拥抱。
台下的粉丝举起灯牌,汇成一片星海。张真源看着马嘉祺的侧脸,在闪烁的光线下,突然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愧疚与珍重——原来有些裂痕,从来不是为了分开,而是为了让光更清晰地照进来。
演唱会结束后,他们在后台的角落里待了很久。
“其实《回声》的和声里,我留了你的声部。”马嘉祺突然说,声音很轻,“用软件处理过,混在背景音里,不仔细听听不出来。”
张真源愣住了。
“每次唱到副歌,我都在想,如果你在就好了。”马嘉祺低头看着地板,“那天在办公室,我不是想压你的舞台,是怕公司借机把我们拆开。我跟总监吵了很久,说‘要么一起上,要么我就不接’,可他说……”
“说什么?”张真源追问。
“他说,团队需要有人先站出来扛大旗。”马嘉祺的声音发哑,“我那时候太急了,怕自己做不好,怕让大家失望,更怕……你觉得我变了。”
张真源想起自己摔门而去时,马嘉祺僵在原地的背影,突然鼻子一酸。他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塞进马嘉祺手里——是颗用糖纸包着的奶糖,和当年那个冬天的味道一样。
“我也有错。”他说,“我不该不听你解释,不该把你推得那么远。”
马嘉祺剥开奶糖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时,突然笑了。他伸手揉了揉张真源的头发,像以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那我们……重新开始?”
张真源抬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用力点头。
后来有次采访,主持人问他们:“觉得对方身上最让自己佩服的特质是什么?”
马嘉祺看向张真源,认真地说:“他很勇敢,敢在我快要迷失的时候,把我拉回来。”
张真源笑了笑,接过话筒:“他很温柔,就算自己扛着很多压力,也想把最好的留给我们。”
镜头扫过两人交握的手,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那些曾经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裂痕,终究在时光的打磨下,变成了彼此生命里最深刻的印记——就像回声,就算隔了很远很远,也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清晰地传来对方的声音。
因为他们都知道,真正的同行,从来不是一路平坦无波,而是穿过所有裂痕之后,依然愿意并肩站在阳光下,说一句:“走吧,我们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