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峻霖在整理旧物时,指尖被一张硬纸壳划破。是张没写完的明信片,印着重庆嘉陵江的夜景,背面只有半行字:“耀文,江边的风……”墨水洇开一小团,像滴没擦干净的眼泪。
他捏着明信片坐在地板上,阳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上面投下细长的光斑。三年了,他和刘耀文最后一次说话,也是在嘉陵江边。
那天刘耀文刚过完十八岁生日,穿着件黑色连帽衫,帽绳被风吹得乱飞。“贺儿,我要去北京了。”少年的声音裹在风里,有点发飘,“公司说那边资源好,适合 solo。”
贺峻霖踢着脚下的石子,石子滚进江里,溅起细小的水花。“挺好的啊,”他扯出个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你不是一直想有自己的舞台吗?”
“那你呢?”刘耀文突然转头,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亮得吓人,“你跟我一起去吗?我们以前说过,要一起在工体开演唱会的。”
贺峻霖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两年前的夏夜,两人挤在练习室的沙发上,对着手机里工体的照片发呆。刘耀文说“以后我们的演唱会,要让灯牌连成星海”,他笑着接话“那我要在安可环节唱《彩虹》,你给我弹吉他”。
可现在,公司的规划里,没有“一起”这两个字。
“我这边还有团体活动,走不开。”贺峻霖别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再说…… solo 对你来说是好事,我不能拖累你。”
“拖累?”刘耀文的声音陡然拔高,抓着他胳膊的手用力得发疼,“贺峻霖,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江风突然变大,吹得人眼睛发酸。贺峻霖挣开他的手,后退半步:“不然呢?你现在是公司重点培养的对象,带着我这个‘拖油瓶’,像话吗?”
他看见刘耀文的手僵在半空,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少年的声音很轻,轻得像要被风吹散,“我还以为……我们是不一样的。”
那天最后,刘耀文转身走了,没再回头。贺峻霖站在江边,看着他的背影被夜色吞没,直到手机屏幕亮起,显示“耀文已登机”,才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口袋里的明信片被攥得发皱,上面“江边的风很舒服,像你笑的时候”这句话,终究没能写完。
刘耀文走后,贺峻霖把自己泡在练习室里。以前两人一起练舞的角落,现在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对着镜子重复动作。有次跳错了步伐,他下意识喊“耀文,帮我看这段”,回应他的只有镜子里自己茫然的脸。
他们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刘耀文到北京的那天。对方发了张宿舍窗外的照片,说“北京的天很蓝”,他回了个“嗯,好好休息”,之后就再也没找过话题。不是不想,是不敢。他怕听到刘耀文说“这边很好,认识了很多新朋友”,怕自己像个被丢下的旧玩具,在原地傻傻等待。
刘耀文的第一个 solo 舞台很成功。直播那天,贺峻霖在后台的监控屏幕前站了很久。少年穿着银色亮片外套,在舞台上又唱又跳,台下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ending pose 时,刘耀文对着镜头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和以前一样,却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那笑容里,少了点只对他展露的腼腆。
庆功宴的照片刷遍了朋友圈,刘耀文被一群人围着,手里举着香槟,笑得灿烂。贺峻霖手指划过屏幕上少年的脸,突然觉得有点陌生。他想起以前,刘耀文拿到小小的进步奖,都会跑过来把奖杯塞给他,说“贺儿你保管,这是我们一起努力的结果”。
后来,他们在团体活动中见过几次。后台擦肩而过时,刘耀文低头说了句“好久不见”,他点头回了句“嗯”,再没多余的话。有次集体采访,主持人问“最想合作的成员是谁”,刘耀文顿了顿,说“都想合作”,目光扫过贺峻霖时,像掠过一片普通的空气。
贺峻霖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却还是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来了。就像他藏在抽屉最底层的吉他拨片——那是刘耀文送他的,说“贺儿你弹吉他总打滑,这个防滑”,现在拨片还在,却再也等不到那个听他弹《彩虹》的人了。
转折发生在一个雨夜。贺峻霖在机场接人,远远看见刘耀文被粉丝围在中间,手里的伞被挤掉了,淋得浑身湿透。他下意识想走过去,脚步却像被钉在原地——刘耀文身边已经有了新的助理,正熟练地替他挡开人群,递上干净的毛巾。
那一刻,贺峻霖突然明白,刘耀文早就有了新的生活轨迹,而他还停留在原地,守着过期的约定。
回到宿舍,他翻出那张没写完的明信片,提笔想把剩下的话补全,笔尖悬了很久,最终还是放下了。有些话,错过了说出口的时机,就只能烂在心里。
半年后,公司安排了场拼盘演唱会。贺峻霖的舞台在刘耀文前面,他唱到《彩虹》的副歌时,突然忘词了。台下传来几声低低的议论,他站在聚光灯下,耳尖发烫,是刘耀文的声音从侧台传过来,轻轻哼着旋律,带着他熟悉的调调。
贺峻霖顺着声音望过去,刘耀文站在阴影里,手里攥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眼神亮亮的,像在说“别怕,我在”。
那天演出结束后,贺峻霖在后台的走廊里等他。刘耀文走过来时,脚步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那个……”贺峻霖挠了挠头,手心全是汗,“谢谢你刚才提醒我。”
“没事。”刘耀文的声音很轻,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吉他包上,“你还在练吉他?”
“嗯,偶尔。”贺峻霖把包往身后藏了藏,那里面装着的,正是刘耀文送他的那把吉他。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像隔了层透明的玻璃。贺峻霖想说“我想你了”,想问问“北京的冬天冷不冷”,想问他“还记得工体的约定吗”,却最终只化作一句“一路顺风”。
刘耀文点点头,转身要走,又突然停下,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塞进他手里:“这个,给你。”是枚吉他拨片,和他送贺峻霖的那枚一模一样,只是边缘更光滑,显然用了很久。
“我一直带着。”刘耀文的声音有点发哑,“上次整理行李时翻到的,想着……或许能用到。”
贺峻霖捏着拨片,指尖被硌得生疼。他看着刘耀文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突然蹲下身,眼泪砸在拨片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怀念,只是他们都太倔强,不肯先低头。
后来,贺峻霖在一次采访中被问到“最遗憾的事”,他沉默了很久,说“有个朋友送我的明信片,我一直没写完”。镜头没拍到,他藏在口袋里的手,正紧紧攥着那枚旧拨片,边缘的棱角,在掌心烙下浅浅的印子。
而刘耀文在自己的纪录片里,对着镜头展示了个旧吉他包,里面放着把没上弦的吉他。“这是以前一个朋友的,”少年的声音很轻,“他说要弹《彩虹》给我听,可惜……没机会了。”
镜头扫过吉他包内侧,那里有行模糊的字迹,是用马克笔写的:“贺儿和耀文,要一起开演唱会啊。”字迹被磨得快要看不清了,像那段被时光掩埋的约定,和那个再也回不到的夏天。
嘉陵江的水还在流,带走了无数个日出日落,却带不走两张没写完的明信片,和两颗藏着遗憾的心。或许有天,他们会在某个街角重逢,贺峻霖会笑着递上那张印着嘉陵江夜景的明信片,刘耀文会把那把没上弦的吉他塞给他,说“现在弹,还来得及吗”。
只是现在,他们还在各自的轨道上往前跑,像两颗曾经交汇过的星,最终驶向了不同的银河。只有在某个相似的雨夜,听到熟悉的旋律时,心里才会隐隐作痛——那是青春里最珍贵的碎片,带着无法弥补的遗憾,永远留在了回忆里。
贺峻霖把那枚吉他拨片用银链串起来,挂在脖子上,贴着锁骨的位置,像块小小的暖石。有次录节目穿低领毛衣,被镜头扫到,弹幕里有人问“贺老师戴的什么呀”,他笑着拢了拢衣领,没说话。
那是刘耀文送他拨片后的第三个月,他们在公司的走廊里又撞见了。刘耀文刚结束舞蹈课,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看见他时脚步顿了顿,手里的水瓶往身后藏了藏——贺峻霖认得那瓶水,是他以前总喝的牌子,青柠味的,瓶身上还贴着个小小的笑脸贴纸,是他当年亲手贴的。
“刚练完?”贺峻霖先开了口,声音有点发紧。
“嗯。”刘耀文点头,喉结滚了滚,“你呢?录完了?”
“嗯。”
走廊里的声控灯暗了下去,两人站在昏暗中,谁都没动。直到远处传来脚步声,灯重新亮起,刘耀文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张折叠的纸,递过来:“这个,给你。”
是张演唱会门票,北京工体的,日期在下周,角落里用铅笔写着“第17排23号”——贺峻霖的生日是17号,刘耀文的是23号。
“我……”刘耀文的指尖在票面上蹭了蹭,“多出来一张,你要是有空……”
“有空。”贺峻霖接过门票,指尖触到对方的温度,像触电似的缩了缩,却把票攥得很紧,“一定去。”
刘耀文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和三年前在嘉陵江边时一模一样。“那……到时候见。”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充了句,“穿厚点,北京晚上冷。”
贺峻霖捏着那张薄薄的门票,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票面上的折痕被他反复摩挲,渐渐变得发软,像片被水浸过的叶子。
演唱会那天,贺峻霖提前半小时到了工体。第17排23号的位置靠窗,能看见远处的霓虹,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带着点凉意。他摸了摸脖子上的拨片,金属链硌得皮肤有点痒,心里却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
开场音乐响起时,他看见刘耀文从升降台上升起来,穿着黑色皮衣,比三年前更高了些,肩膀也宽了,站在聚光灯下,像株突然拔节的白杨。唱到第二首歌时,刘耀文突然对着观众席说:“接下来这首歌,送给一个……很重要的人。”
伴奏响起,是《彩虹》的前奏。
贺峻霖的心跳猛地停了半拍,眼眶瞬间热了。他看见刘耀文的目光穿过人海,精准地落在他这个角落,嘴角带着点腼腆的笑,像当年在练习室里,第一次听他弹这首歌时那样。
“看不见你的笑,我怎么睡得着……”刘耀文的声音比录音里更稳,却在唱到“你的身影这么近我却抱不到”时,尾音微微发颤。贺峻霖攥紧了手里的门票,指腹被边缘硌得生疼,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票面上,晕开一小团墨迹。
原来有些约定,不是被忘了,只是被藏在了时光里,等一个合适的时机,重新破土而出。
安可环节,刘耀文坐在舞台中央的钢琴前,说要弹首没发布的新歌。旋律响起时,贺峻霖愣住了——是当年他们在练习室里写了一半的曲子,他填的词,刘耀文谱的曲,后来因为各自忙碌,被压在了乐谱架的最底层。
“嘉陵江的风,吹过旧巷口,”刘耀文的声音轻轻的,混着钢琴声,像在说悄悄话,“未写完的信,还在抽屉里守……”
贺峻霖突然想起那张没写完的明信片,此刻正躺在他的钱包里,背面的半行字旁,他后来补了句“像你当年的笑,藏在风里没走”。
演出结束后,贺峻霖在后台的化妆间等他。刘耀文推门进来时,脸上还带着舞台妆的亮片,看见他时眼里闪过惊喜,随即又暗了下去:“你怎么还没走?”
“等你。”贺峻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过去——是那张嘉陵江的明信片,补全的字迹旁边,多了个小小的彩虹图案。
刘耀文接过明信片,指尖在字迹上反复摩挲,突然抬头看他,眼睛亮得吓人:“贺儿,我们……”
“重新开始,好不好?”贺峻霖打断他,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工体的约定,《彩虹》的和弦,还有没写完的歌……我们都补上。”
刘耀文的眼眶红了,他走过来,伸手抱住贺峻霖,力道大得像要把他揉进骨血里。“好。”他的声音在发抖,“贺儿,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等这么久。”
化妆间的镜子映出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窗外的霓虹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贺峻霖摸着脖子上的拨片,感觉那冰凉的金属突然变得滚烫,像刘耀文掌心的温度,烫得他心里发暖。
后来,有人问起他们为什么总戴着相似的吉他拨片,贺峻霖会笑着晃了晃脖子上的银链:“是约定。”刘耀文则会举起手里的吉他,拨响一段《彩虹》的和弦,眼里的笑意藏不住:“是未完待续的故事。”
而那张工体的门票,被他们贴在了练习室的墙上,旁边是补全的乐谱和那张嘉陵江的明信片。风吹过窗棂时,仿佛还能听见三年前的对话——
“要一起开演唱会啊。”
“嗯,还要一起唱到很久很久。”
时光或许会留下遗憾,但总有种力量,能让错过的人重新相遇,让未写完的故事,重新提笔续写。就像嘉陵江的水,无论绕多少弯,终究会奔向它想去的地方。
贺峻霖把那枚吉他拨片项链摘下来,轻轻放在刘耀文的掌心。刘耀文的手指蜷了蜷,握住那片冰凉的金属,指尖摩挲着上面磨得光滑的纹路——那是贺峻霖常年佩戴留下的温度。
“其实……”刘耀文低头看着掌心的拨片,喉结滚了滚,“我后来找遍了北京的琴行,才配到一模一样的拨片。”他抬眼时,眼里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红,“总觉得……少了这个,弹吉他都没力气。”
贺峻霖突然笑出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像以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刘耀文的头发比三年前软了些,带着洗发水的清香,混着舞台上没散尽的亮片气息。“笨蛋,”贺峻霖的声音放得很轻,“你弹吉他靠的是力气吗?明明是靠感觉。”
“那我的感觉都在你这儿啊。”刘耀文脱口而出,说完又猛地捂住嘴,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化妆间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只有墙上时钟的滴答声格外清晰。
贺峻霖的心跳漏了一拍,刚要开口,门外传来经纪人的声音:“耀文,采访要开始了!”
刘耀文手忙脚乱地把拨片塞回贺峻霖手里,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往外跑,跑到门口又停下,回头冲他喊:“等我回来!我们去吃凌晨的火锅!”
贺峻霖捏着那枚还带着对方体温的拨片,看着他撞在门框上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窗外的天已经泛白,远处的路灯一盏盏熄灭,像星星落进了云层里。
凌晨三点的火锅店,锅底咕嘟咕嘟冒着泡,红汤里的辣椒浮起又沉下。刘耀文把刚烫好的毛肚塞进贺峻霖碗里,自己则埋头对付着一碗冰粉,嘴里含混不清地说:“这家店……我每次演出完都想来,总觉得少个人……”
贺峻霖夹起毛肚,沾了点香油,看着他被冰粉冰得龇牙咧嘴的样子,突然问:“北京的冬天,是不是比重庆冷?”
刘耀文抬起头,嘴唇上还沾着红糖渍:“冷啊,风跟刀子似的。”他顿了顿,往贺峻霖碗里又丢了块黄喉,“但你上次来那天,居然没刮风,太阳还挺好的。”
“那是因为我带了重庆的暖空气来。”贺峻霖挑眉,看着对方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心里软得像锅里的嫩牛肉。
刘耀文突然放下勺子,从包里翻出个东西推到他面前——是本厚厚的笔记本,封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吉他和麦克风。“这个给你。”他挠了挠头,“我把没写完的旋律都记在里面了,还有……你以前填到一半的词,我试着补了补,你看看行不行。”
笔记本的纸页边缘有点卷,上面的字迹从稚嫩变得成熟,某一页画着两个小人,一个举着吉他,一个拿着话筒,旁边写着“贺儿&耀文”。贺峻霖翻到最后一页,最新的日期是昨天,上面只有一句:“嘉陵江的风,终于吹到了工体。”
他抬起头时,正好对上刘耀文紧张的眼神,像只等着被夸奖的大型犬。贺峻霖突然把笔记本合上,推回给他:“不行。”
刘耀文的脸瞬间垮了下去,刚要说话,就听见贺峻霖补充道:“要一起写才对。”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小本子,上面记着这些年攒的零碎歌词,“比如这句,‘未寄出的明信片,在火锅里烫熟了’——是不是比你写的‘在抽屉里守’更有画面?”
刘耀文愣了两秒,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差点把冰粉碗碰翻:“贺儿,你这是饿疯了吧!”他抢过贺峻霖的小本子,凑过去一起看,肩膀时不时碰到对方的胳膊,像两只互相取暖的小兽。
窗外的天彻底亮了,晨光透过火锅店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锅里的汤还在沸腾,把所有的遗憾和等待,都煮成了滚烫的暖意。
后来,他们真的一起补完了那首歌,收录在刘耀文的新专辑里。歌词本的扉页上,印着那张嘉陵江的明信片,背面的字迹清晰可见——
“江边的风很舒服,像你笑的时候。
而你的笑,比重庆的夏天还烫。”
演唱会的安可环节,贺峻霖抱着吉他走上台,刘耀文站在他身边,拿起麦克风时,眼里的光比聚光灯还亮。当《彩虹》的前奏响起,台下的星海突然拼出“未完待续”四个字,贺峻霖的指尖顿了顿,转头看见刘耀文冲他眨了眨眼,像在说“你看,我们做到了”。
风从舞台两侧吹过来,带着全场的欢呼和呐喊,贺峻霖低头拨响琴弦,突然觉得,那些错过的时光,那些藏在心底的遗憾,都在这一刻,变成了最温柔的注脚。
就像嘉陵江的水,绕了再远的路,终究会和长江汇合,奔向更辽阔的海。而他们,也终于在时光的渡口,重新牵住了对方的手。
《彩虹》的尾音消散在掌声里时,刘耀文突然从口袋里摸出样东西,在贺峻霖眼前晃了晃——是张崭新的明信片,印着工体的夜景,灯光璀璨,像打翻了的星子。
“补一张新的。”他把明信片塞进贺峻霖手里,指尖故意在对方手心里挠了一下,引得贺峻霖轻笑出声。“背面写了地址,”刘耀文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狡黠,“是我在北京租的公寓,阳台能看见月亮。”
贺峻霖捏着明信片,指腹蹭过光滑的纸页,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刘耀文在练习室的白板上画过个歪歪扭扭的月亮,说“以后要住能看见月亮的房子”。原来有些话,他一直记着。
后台的走廊里,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刘耀文被经纪人拉住交代后续采访,贺峻霖靠在墙边等他,手里转着那枚吉他拨片项链。有工作人员笑着打趣:“贺老师,你们俩刚才在台上的互动,粉丝都在喊‘复婚’呢。”
贺峻霖脸上一热,刚要解释,就听见刘耀文的声音从人群里挤出来:“什么复婚?我们根本没分开过。”他拨开人群走到贺峻霖身边,自然地揽住对方的肩膀,对着工作人员扬了扬下巴,“是‘一直都在’。”
贺峻霖被他这直白的话闹得耳根发红,却没推开他,反而往他身边靠了靠。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哪段是他的,哪段是刘耀文的。
后来的日子,他们总在彼此的城市间穿梭。贺峻霖去北京时,会提前买好重庆的火锅底料,在刘耀文的公寓厨房里忙活到深夜,锅里咕嘟着的红汤溅出星星点点的油花,映得两人脸上都泛着暖光。
“你这厨房比练习室还干净,”贺峻霖擦着溅到台面上的汤汁,瞥了眼旁边帮忙递调料的刘耀文,“是不是平时根本不用?”
“以前总觉得一个人做饭没意思,”刘耀文把洗好的青菜扔进锅里,溅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现在不一样了。”他往贺峻霖碗里夹了块煮得软烂的土豆,“你看,两个人吃,连土豆都变好吃了。”
贺峻霖咬着土豆笑,忽然想起那张工体的明信片,被他贴在了刘耀文公寓的冰箱上,旁边用磁铁吸着张重庆的地图,标记着他们常去的那家火锅店位置。
刘耀文来重庆时,总爱拉着贺峻霖去嘉陵江边散步。夜风带着水汽扑在脸上,远处的跨江大桥亮着灯,像条发光的带子。刘耀文会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录音功能:“贺儿,唱段新写的词吧,这里回声好听。”
贺峻霖就站在江风里哼,调子随口编的,词也是想到什么唱什么,刘耀文举着手机,听得格外认真,连江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都没察觉。等贺峻霖唱完,他才傻乎乎地笑:“比录音棚里录的好听,有江的味道。”
有次贺峻霖翻刘耀文的手机,发现录音文件夹里存着上百条音频,文件名都是日期加地点——“3.15 嘉陵江边”“4.2 北京阳台”“5.7 练习室走廊”,点开来全是他随口哼的调子,有的跑调跑到天边,有的带着刚睡醒的鼻音,刘耀文却一条都没删。
“这些有什么用啊,”贺峻霖划着屏幕,心里又暖又好笑,“还占内存。”
“有用啊。”刘耀文抢回手机,宝贝似的揣回口袋,“等我们老了,就坐在摇椅上听,看你当年跑调有多离谱。”他说着,突然从身后抱住贺峻霖,下巴抵在对方肩上,“到时候我还能说,你看,这么多年,你的声音一点都没变。”
江风掀起贺峻霖的衣角,也吹起刘耀文没束好的额发,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在江滩上轻轻摇晃。贺峻霖抬手覆在环着自己的手上,忽然想起那张没写完的旧明信片,原来有些遗憾不必补全,因为新的故事,正在风里一点点生长,比任何文字都鲜活。
年底的颁奖礼后台,两人在走廊里遇见当年的经纪人。对方看着他们手里拎着的同款奶茶,笑着感慨:“当年还担心你们俩分开发展会生分,现在看,比以前还亲。”
刘耀文把奶茶塞给贺峻霖,挠了挠头:“本来就没生分啊。”他看了眼贺峻霖,眼里的光比奖杯还亮,“有些东西,比奖杯结实多了。”
贺峻霖喝着奶茶,看着刘耀文和经纪人说话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那些深夜里辗转反侧的遗憾,其实都在时光里慢慢酿成了甜。就像杯里的珍珠,煮得越久,越软糯,藏在心底的分量,也越重。
颁奖礼结束后,两人没去庆功宴,反而溜回了以前的练习室。镜子上还贴着他们当年画的涂鸦,角落里的旧沙发磨出了毛边,刘耀文突然拉起贺峻霖的手,往他掌心塞了样东西——是枚新的吉他拨片,上面刻着个小小的“霖”字。
“这次不会再丢了。”刘耀文的声音在安静的练习室里格外清晰,“以后你的吉他,只能用我送的拨片。”
贺峻霖握紧那枚拨片,指尖传来刻痕的触感,突然笑了:“那你的麦克风,也只能唱我写的词。”
刘耀文笑着点头,伸手关掉了练习室的灯。黑暗里,两人的呼吸渐渐靠近,窗外的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照亮了地上散落的乐谱,也照亮了两张年轻的脸上,从未改变的认真。
原来最好的时光,从来不是“如果当初”,而是此刻——你在身边,遗憾被填满,未来有期待,就像嘉陵江的水,不管绕过多少弯,终究会流向想去的地方,带着所有的故事,温柔地汇入大海。
练习室的门锁早就坏了,轻轻一推就吱呀作响。刘耀文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扫过,照见墙角堆着的旧舞蹈鞋,鞋面上还沾着当年蹭到的舞台妆亮片。贺峻霖蹲下身,捡起一只鞋跟磨平的白色舞鞋,指尖拂过鞋面上模糊的签名——是他们刚出道时,互相在对方鞋上写的名字,墨水早就晕开,却还能认出“贺”和“刘”的轮廓。
“还记得吗?第一次团体舞台前,你紧张得把这鞋都踩变形了。”贺峻霖回头时,手电筒的光刚好照在刘耀文脸上,映出他眼里的笑意,“我当时还笑你,结果自己上台前差点摔进侧幕。”
刘耀文走过来,在他身边蹲下,抢过那只舞鞋翻来覆去地看:“怎么不记得?你摔那下动静大得像拆舞台,我在台上都听见后台工作人员的惊呼了。”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贺峻霖耳边,“后来我在台上忘动作,就是被你吓的。”
手电筒的光晃了晃,照见两人交叠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摇晃。贺峻霖把舞鞋放回原位,忽然摸到个硬纸壳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当年的小玩意:缺了角的应援棒、写满加油话的便利贴、还有半盒没吃完的润喉糖——是他当年总含着的那种,青柠味的,和刘耀文爱喝的矿泉水一个味道。
“这个糖……”刘耀文拿起那半盒润喉糖,指尖捏着糖纸轻轻晃了晃,“你那时候总说太酸,却每次上台前都要塞两颗。”
“还不是被你传染的。”贺峻霖笑了,“你总在我练歌时递这个,说‘含着能开嗓’,结果我后来一看到青柠味就条件反射咽口水。”
两人坐在地板上,借着手机光翻那盒旧物,像拆开了封存在时光里的礼物。有张被折成小方块的纸,展开来是张请假条,上面写着“因贺峻霖发烧,刘耀文申请陪同去医务室”,签名处两个名字挤在一起,笔画都快重叠了。还有张拍立得照片,是他们第一次拿到音乐榜单季军时拍的,两人挤在镜头前,刘耀文比着剪刀手,贺峻霖的头歪在他肩上,背景里的奖杯还没来得及擦,沾着点指纹。
“这张照片我找了好久。”贺峻霖的指尖在照片边缘摩挲,“搬家时以为弄丢了,没想到在这儿。”
刘耀文凑过来看,忽然指着照片角落里的时钟:“你看时间,晚上十点半,刚录完节目,你当时困得眼睛都快闭上了,还硬撑着比耶。”他抬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照片上贺峻霖耷拉着的眼皮,“后来在保姆车上,你靠在我肩膀睡得打呼,口水都蹭我衣服上了。”
贺峻霖的耳尖腾地红了,伸手去抢照片:“胡说!我才不打呼!”
“就有!”刘耀文把照片举得老高,笑着躲闪,手电筒的光在天花板上晃出大片晃动的光斑,像他们当年在练习室里追打的影子,“不信问老周,他当时就在前排座,笑得差点把方向盘抓歪。”
两人闹了一阵,累得靠在旧沙发上喘气。练习室的窗户没关严,风灌进来带着深秋的凉意,刘耀文下意识把外套脱下来披在贺峻霖肩上。外套上还沾着舞台的烟火气,混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和贺峻霖身上的味道慢慢融在一起。
“说真的,”贺峻霖突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当年你说要去北京,我其实偷偷哭了好几晚。”
刘耀文的动作顿住了,转头看他,手机光打在贺峻霖脸上,能看见他睫毛投下的阴影。“我以为你不在乎。”他的声音有点闷,“你当时笑得那么轻松,说‘挺好的’,我还以为……你早就想分开发展了。”
“傻瓜。”贺峻霖叹了口气,转头迎上他的目光,“我要是说舍不得,你还能安心走吗?”他想起当时刘耀文眼里的期待,像揣着团火,那是对更大舞台的向往,他怎么忍心浇灭,“再说,我那时候总觉得,你那么厉害,肯定能闯出点名堂,等你站稳了,我再跟上来,也不算晚。”
刘耀文的喉结滚了滚,伸手把贺峻霖往身边拉了拉,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其实我在北京的第一个冬天,天天对着窗户发呆。”他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声音轻轻的,“楼下的树光秃秃的,不像重庆,冬天也有绿叶子。我就想,你要是在,肯定会说‘这树太丑了,得挂点彩灯’。”
贺峻霖忍不住笑了:“那你挂了吗?”
“挂了。”刘耀文低头,额头抵着他的发顶,“买了串星星灯,缠在树枝上,晚上亮起来的时候,就像你把重庆的星星摘过来了。”
风又灌进来,吹得窗户哐当响。刘耀文起身去关窗,贺峻霖借着光看见他背影——比三年前宽了不少,肩膀挺得很直,却在关窗时特意留了条缝,回头解释:“你说过,睡觉要留条缝透气。”
贺峻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得发疼。原来那些他随口说的话,对方都记在心里,像收集贝壳似的,把零碎的细节都藏进了时光里。
他们在练习室待到后半夜,刘耀文突然想起什么,拉着贺峻霖往楼下跑。“带你去个地方。”他的手很暖,攥得很紧,贺峻霖被他拽着跑,冷风灌进领口,却不觉得冷,反而笑出声:“慢点!摔了又要去医务室!”
跑到以前常去的那家路边摊,老板正收拾东西准备收摊,看见他们愣了愣:“是你们俩啊?好多年没来了。”
“张叔,来两碗酸辣粉,多加醋!”刘耀文熟稔地喊着,拉贺峻霖坐下,“以前总来这儿,你记得吗?每次练完舞就跑过来,你抢我碗里的花生,我抢你碗里的豆芽。”
贺峻霖看着老板往锅里丢粉,蒸汽腾起来模糊了视线,忽然觉得时间好像没走。张叔的围裙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桌上的醋瓶还是歪歪扭扭地站着,连风里飘着的辣椒油味,都和当年一模一样。
“那时候总嫌你吃太快,”贺峻霖拿起醋瓶往碗里倒,“粉还没泡软就往嘴里塞,烫得直吐舌头,还嘴硬说‘不烫’。”
“那是因为你吃得太慢!”刘耀文抢过醋瓶,又倒了些,“每次等你吃完,我都要再点个烤肠,你还总说我‘吃得多会胖’。”他说着,从老板手里接过烤肠,咬了一口,烫得直吸气,却还是往贺峻霖嘴边递,“你尝尝,还是老味道。”
贺峻霖咬了一小口,滚烫的肉汁在嘴里炸开,混着点焦香,眼泪突然就下来了。不是难过,是心里太满了,像被酸辣粉的热汤烫得发胀,那些藏了三年的思念、委屈、期待,都跟着眼泪一起涌了出来。
“哭什么啊?”刘耀文慌了,赶紧递纸巾,“是不是太烫了?我就说……”
“不是。”贺峻霖擦了擦眼泪,笑出声,“就是觉得……好像又回到那时候了。”
张叔端来酸辣粉,看着他们笑:“俩孩子,以前总吵吵闹闹的,现在看着倒亲。”他叹了口气,“那时候你们总说‘以后火了要包场’,现在真成大明星了,还能来我这小摊,不容易啊。”
刘耀文往贺峻霖碗里夹了些豆芽,声音有点闷:“再火,也不能忘了这儿啊。”
酸辣粉吃到一半,贺峻霖的手机响了,是经纪人催他回去休息,明天还有早班机。他看了眼刘耀文,对方正埋头吃粉,筷子在碗里扒拉着,好像没听见。
“我明天……”贺峻霖刚开口,就被刘耀文打断。
“我订了明天下午的机票,跟你一班。”刘耀文抬起头,嘴角还沾着红油,“专辑的事跟公司说了,先缓一缓,陪你回重庆待几天。”他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上次说,老家后山的橘子熟了,想回去摘……”
贺峻霖愣住了,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像落满了星星。原来他随口提的一句话,又被记在了心里。
凌晨的街道很安静,只有他们俩的脚步声,和偶尔驶过的出租车灯光。刘耀文把外套重新披回贺峻霖肩上,两人并肩走着,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又慢慢靠近,最后叠在一起。
“刘耀文,”贺峻霖突然停下,转头看他,“我们以后……别再分开了好不好?”
刘耀文的脚步也停了,他看着贺峻霖,眼睛在夜里亮得惊人,像有片星空落进去了。“好。”他说得很轻,却很清楚,“再也不分开了。”
风从巷口吹过来,带着点凉意,刘耀文伸手把贺峻霖的围巾系紧,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下巴,像有电流窜过。两人都没说话,只是看着对方,路灯的光落在他们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像藏了太多没说出口的话。
“其实那首《彩虹》,”贺峻霖轻声说,“我后来填了段新歌词。”
“嗯?”
“‘嘉陵江的水,流进了永定河,你的笑,还在我镜头里闪烁’。”贺峻霖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写的时候,就在想,不管隔多远,有些东西是流不走的。”
刘耀文突然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像揉一只温顺的猫:“那我也改一句,‘北京的风,吹来了重庆的雾,你的歌,还在我耳机里循环’。”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很低,像说给风听,又像说给彼此听,“贺儿,我们不用回头找过去了,往前走,不就是最好的吗?”
贺峻霖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觉得,那些没写完的明信片,没唱完的歌,没说出口的话,其实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他在身边,风是暖的,粉是烫的,未来是看得见的。
他们继续往前走,影子在地上跟着动,像两个终于找到彼此的小孩,手牵着手,再也不松开。远处的天际线泛起一点鱼肚白,新的一天要来了,而他们的故事,也翻开了新的一页。
后来,有人在采访里问他们:“觉得最幸运的事是什么?”
贺峻霖看了眼身边的刘耀文,笑着说:“是走了很远的路,回头时,发现你还在。”
刘耀文握住他的手,在镜头前笑得灿烂:“是不管走多远,都知道,有人在等你一起走下去。”
舞台的聚光灯亮起来,台下的星海在黑暗里涌动,像把所有的时光都揉碎了撒在里面。他们并肩站着,像很多年前在练习室第一次合唱那样,眼神交汇的瞬间,就知道——这一次,再也不会错过了。
嘉陵江的水还在流,永定河的风还在吹,而他们的歌,会一直唱下去,从青涩的练习室,到璀璨的工体,唱过无数个春夏秋冬,唱给所有等待和重逢,唱给永远未完待续的,属于他们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