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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寄出的乐谱

十八楼的廿一种心动

马嘉祺在整理旧物时,从钢琴凳的夹层里摸出个牛皮纸信封。边缘已经泛黄发脆,上面用钢笔写着“嘉祺亲启”,字迹凌厉,是严浩翔独有的笔锋。他捏着信封的指尖微微发颤,像捏着块烧红的烙铁——这封信,他等了七年,却在对方离开后的第三个秋天,才在落满灰尘的琴房里找到。

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得打转,像无数个被揉碎的黄昏。马嘉祺坐在琴凳上,指尖划过信封上凹凸的字迹,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暴雨夜,严浩翔也是这样把一份乐谱塞进他手里,说“嘉祺,等我回来,我们把它唱完”。

那年严浩翔十七岁,背着吉他站在公司楼下的雨里,黑色卫衣被淋得透湿,发梢的水珠滴在乐谱上,晕开了最后一个音符。马嘉祺想把伞往他那边倾斜些,少年却后退半步,说“不用了,我爸的车在前面等”,语气里的疏离像把冰锥,扎得他心口发疼。

后来他才知道,那晚严浩翔是被家里接去国外的。没有告别,没有解释,只留下一琴房的空白和这份被雨水泡皱的乐谱。马嘉祺把乐谱抚平,夹在常用的琴谱里,却在无数个深夜惊醒,看见月光落在空荡荡的吉他架上,像个沉默的句点。

信封很薄,里面只装着三张乐谱和半张照片。照片上是两人十五岁时的合影,在录音棚的调音台前,严浩翔举着麦克风比耶,马嘉祺靠在他肩上笑,背景里的时钟指向凌晨三点,显示屏上还留着未保存的录音文件——是他们合作的第一首原创,歌名《同行》。

马嘉祺的指尖抚过照片上严浩翔的笑脸,忽然想起那个总爱抢他牛奶喝的少年,那个在他发烧时偷偷把退烧药塞进他口袋的少年,那个说“嘉祺的声音是全世界最好听的乐器”的少年。原来有些告别不是突如其来的,是早就在时光里埋下了伏笔,像乐谱里隐藏的休止符,在最动情处戛然而止。

第一张乐谱是《同行》的完整版。马嘉祺哼了两句,眼眶忽然热了。副歌部分的和声标注得密密麻麻,是严浩翔的字迹:“这里要嘉祺唱高音,我垫低音,像我们第一次在练习室试唱那样。”他想起那个午后,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谱架上,少年的指尖划过音符,说“这样唱才够震撼”,而他当时正盯着对方颤动的睫毛,没听清后面的话。

第二张乐谱没有歌名,只有断断续续的旋律,像被揉碎的月光。末尾写着行小字:“嘉祺,我试着写了段Rap,你说加在《同行》里会不会更好?”字迹被泪水晕开了些,模糊了最后几个字,像句没说完的挽留。

马嘉祺的呼吸顿住了。他想起严浩翔出国前的最后一次舞台,两人合唱《同行》到副歌时,严浩翔突然加了段即兴Rap,歌词颠三倒四,却听得他鼻子发酸。下台后他问“那是什么”,少年笑着拍他的肩:“秘密,等我回来告诉你。”

原来有些秘密,永远等不到揭晓的那天。

第三张乐谱最薄,只有一页,上面画着个简笔画小人,举着麦克风站在聚光灯下,旁边写着“给嘉祺的独唱曲”。马嘉祺翻到背面,终于看到了歌名——《留白》。

旋律很简单,像严浩翔总在深夜弹的那段即兴,带着点淡淡的忧伤。副歌部分的歌词只有一句:“你走后的琴键,空了半行和弦。”

他忽然想起七年前的琴房,严浩翔总在他练歌时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抱着吉他弹这段旋律,说“等我写好词,就给你当生日礼物”。他的生日在十二月,而严浩翔在十月就离开了,这份礼物终究成了泡影。

马嘉祺把乐谱放在琴键上,指尖落下,弹出《留白》的前奏。钢琴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像谁在耳边轻轻叹息。他唱到“空了半行和弦”时,声音突然哽咽——原来严浩翔早就知道,他会留下这半行空缺,像他们之间戛然而止的故事,永远填不满。

手机在桌上震动,是经纪人发来的消息:“嘉祺,严氏集团的合作方希望你能出席下周的商业晚宴,对方负责人是严总,说是你的老朋友。”

“严总”两个字像根针,刺破了马嘉祺刻意维持的平静。他点开经纪人发来的照片,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签约台后,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左手戴着枚铂金戒指,笑容疏离得体,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在琴房里跟他抢零食的少年。

照片里的严浩翔,左胸口袋里别着支钢笔,笔帽上的花纹马嘉祺认得——是他十五岁生日送的礼物,说“写歌词要用好笔”,当时少年笑他老气,却第二天就别在了校服口袋里。

晚宴在七星级酒店的宴会厅举行。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衣香鬓影间,马嘉祺穿着高定西装,手里端着香槟,像个精致的提线木偶。他看见严浩翔被一群人围着敬酒,嘴角噙着标准的微笑,左手端杯时,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光下泛着冷光。

“马老师,久仰。”严浩翔朝他伸出手,掌心干燥温热,和记忆里那个总爱出汗的少年判若两人。

“严总。”马嘉祺回握,指尖触到对方戒指的凉意,像触到块冰,“没想到是你。”

“我也没想到。”严浩翔笑了笑,目光扫过他胸前的口袋,那里别着支同款钢笔——是他后来在旧物市场淘到的复刻版,“马老师还在用这支笔?”

“习惯了。”马嘉祺避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的自助餐台,“听说你回国发展了?”

“嗯,负责国内的娱乐板块。”严浩翔的语气公事公办,“以后可能要多麻烦马老师了。”

“严总客气了。”

两人站在香槟塔旁,像两座隔着河流的孤岛。周围的喧闹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格外清晰,像《留白》里那段没填完的间奏,尴尬又空荡。

“当年的事,”严浩翔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抱歉。”

马嘉祺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酒液晃出细小的涟漪:“都过去了。”

“是吗?”严浩翔看着他,眼里的光像蒙了层雾,“可我总想起你在琴房里练歌的样子,你说‘浩翔,这段和声你来唱才好听’。”

马嘉祺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想起无数个深夜,严浩翔趴在谱架上改歌词,说“嘉祺,等我们火了,要在鸟巢开演唱会,唱三天三夜”,而他当时正帮对方掖好滑落的外套,轻声说“好啊”。

“严总,这边请。”助理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严浩翔点点头,转身前忽然说:“琴房……还留着吗?”

“嗯。”马嘉祺的声音很轻,“每周都会去打扫。”

严浩翔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径直走进人群。马嘉祺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对方的西装裤脚沾着点灰尘,像刚走过很长的路——从十七岁的雨夜里走来,带着满身风霜,却再也回不到那个琴房。

晚宴结束后,马嘉祺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那个熟悉的琴房。钥匙插进锁孔时,他的手有些抖,像第一次来这里时那样。推开门,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钢琴上,谱架上还放着那三张乐谱,《留白》的最后一页被风吹得轻轻作响。

他坐在琴凳上,重新弹起《留白》。弹到一半,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严浩翔站在门口,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头发有些乱,像刚经历过一场挣扎。

“你怎么来了?”马嘉祺的指尖停在琴键上。

“助理说看到你的车停在楼下。”严浩翔走进来,目光扫过谱架上的乐谱,喉结滚了滚,“你还在唱这首歌。”

“嗯。”

“我以为你会扔掉。”

“扔不掉。”马嘉祺笑了笑,眼角却红了,“就像扔不掉你当年留在琴房的吉他拨片,扔不掉你写在便利贴上的和弦标注,扔不掉……”他顿了顿,声音哑得厉害,“扔不掉你说的‘等我回来’。”

严浩翔走到钢琴旁,看着《留白》的乐谱,忽然伸手,指尖落在那半行空缺的和弦上:“这里应该加个升F调,你以前总说这个音最温柔。”

马嘉祺的呼吸顿住了。严浩翔的指尖和他的指尖在琴键上相触,像电流窜过,带着点烫人的温度。他想起十七岁的那个雨天,少年也是这样,握着他的手教他按和弦,说“嘉祺,你看,这样就不别扭了”。

“当年我走,不是自愿的。”严浩翔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爸破产了,逼我跟一个富商的女儿联姻,换资金周转。我躲在琴房里写了这封信,想跟你解释,却没敢送出去。”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放在琴键上——是枚磨得光滑的吉他拨片,上面刻着个小小的“祺”字。“这是我偷偷带走的,在国外的日子,总攥着它睡觉,像你在身边一样。”

马嘉祺看着那枚拨片,忽然想起严浩翔离开后,他在琴房的角落找了很久,以为弄丢了,原来被对方带走了。那些以为被抛弃的时光,其实一直被小心翼翼地珍藏着,像这枚拨片,带着彼此的温度。

“联姻后来黄了。”严浩翔的声音有些发颤,“那个女孩说,她见过我看你的眼神,知道我心里装着别人。我用了七年时间,把公司重新做起来,就是想回来告诉你,我没忘……”

“别说了。”马嘉祺打断他,声音带着哭腔,“严浩翔,太晚了。”

七年里,他从籍籍无名的练习生变成炙手可热的歌手,习惯了一个人练歌,一个人改谱,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舞台上,对着星海唱那首没完成的《同行》。那些需要陪伴的夜晚,那些渴望解释的瞬间,那些等不到回应的呼喊,都已经随着时间冷却,像琴键上凝结的霜。

严浩翔的指尖从琴键上收回,像被烫到一样。他看着马嘉祺,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像被风吹灭的烛火:“是啊,太晚了。”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板上遥遥相望,却始终没有交汇。马嘉祺看着严浩翔拿起外套转身离开,听着门被轻轻带上的声音,像一个时代的落幕。

他重新弹起《留白》,这次没有哽咽。钢琴声在空荡的琴房里流淌,像在诉说一个未完的故事。弹到最后一个音符时,他忽然明白,有些留白不必填满,有些遗憾不必弥补,就像这半行和弦,空着,反而成了最深刻的纪念。

第二天清晨,马嘉祺把那三张乐谱放回牛皮纸信封,重新塞进钢琴凳的夹层。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琴键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他坐在琴前,开始写一首新歌,歌名《释然》。

副歌部分,他写:“你走后的琴键,我填了新的和弦,不是为了遗忘,是为了带着回忆,走向更远的明天。”

录音棚的玻璃窗映出他专注的侧脸,像很多年前那个在琴房里练歌的少年,只是眼神里多了些从容和温柔。他知道,严浩翔会成为他歌里的一个注脚,像《留白》里那个升F调,温柔地存在过,却不会再影响整首歌的走向。

而那枚刻着“祺”字的拨片,被他放在了钢琴上,像个沉默的见证者,看着他在音乐里继续前行,带着两个人的梦想,唱向更辽阔的星海。

严浩翔站在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那是马嘉祺送的,黑色软壳上印着片模糊的星空,边角早就磨出了白痕。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未发送的消息界面:“嘉祺,下周六的慈善演出,我能去看吗?”

窗外的雨下得很密,像要把整座城市泡软。他想起三天前在医院走廊撞见马嘉祺的场景,对方穿着白大褂,口罩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双疲惫的眼睛,看见他时明显愣了愣,随即点头示意,转身就进了手术室,白大褂的衣角在风里划出道仓促的弧线。

那晚他在医院楼下站了很久,直到雨把衬衫淋透,才摸出那枚藏在口袋里的吉他拨片——是当年马嘉祺塞给他的,说“演出紧张就捏着它,像我在你身边”。塑料边缘被体温焐得温热,却硌得掌心发疼,像在提醒他,有些距离,不是靠怀念就能缩短的。

慈善演出的场地在旧剧院,后台的镜子蒙着层灰,映出的人影都带着点模糊的暖黄。马嘉祺坐在化妆镜前调麦克风,耳机里放着《留白》的伴奏,旋律刚响起,就听见身后传来轻响。

回头时,严浩翔正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琴盒,黑色西装上还沾着雨珠。“我……”他张了张嘴,喉结滚了滚,“能借用下你的调音台吗?我带了首新曲子,想试试混响。”

马嘉祺的指尖在调音台上顿了顿,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指了指旁边的空位:“随便用。”

严浩翔打开琴盒,里面躺着把磨损的木吉他,琴颈上贴着块创可贴,和当年那把一模一样。他坐下时,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在打破后台凝滞的空气。拨片划过琴弦的瞬间,马嘉祺的呼吸漏了一拍——是《同行》的前奏,只是节奏慢了半拍,像被岁月拉成了绵长的叹息。

“这段旋律,”严浩翔忽然开口,目光落在调音台的按钮上,“我改了无数次,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抬头时,视线刚好撞上马嘉祺的,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移开,“直到前几天在医院,听见你哼的调子,才发现……少了你的和声。”

马嘉祺的耳机线缠在了手指上,越收越紧,勒出道红痕。他想起七年前那个暴雨夜,严浩翔也是这样,站在琴房门口,说“嘉祺,我们把《同行》唱完吧”,而他当时正赌气收拾乐谱,没敢回头看对方眼里的光。

“都过去了。”他把耳机摘下来,声音有点发哑,“这曲子早就不适合舞台了。”

“适合的。”严浩翔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执拗,“适合在这样的雨天,唱给懂的人听。”他重新拨动琴弦,这次加了段新的Rap,歌词里藏着七年前没说出口的话:“琴键上的留白,是没敢寄出的告白;跨不过的海,是你眼里的雾霭。”

马嘉祺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调音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想起那张《留白》的乐谱,背面其实还有行被墨水盖住的字,是他后来才发现的——“等我回来,我们把空白填满”。可等他终于有勇气回复时,对方的号码早已变成了空号。

演出开始的铃声响起,后台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严浩翔把吉他放回琴盒,起身时碰倒了马嘉祺的水杯,水洒在乐谱上,晕开了《留白》的最后一个音符。“对不起。”他慌忙去擦,指尖却和马嘉祺的撞在一起,像电流窜过。

“不用了。”马嘉祺把乐谱抽回来,折了两折塞进外套口袋,“该上台了。”

舞台的聚光灯亮得刺眼,马嘉祺站在中央,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前奏响起时,他下意识往侧台看了眼——严浩翔就站在那里,手里捏着那枚旧拨片,像在替他攥着勇气。

唱到《留白》的副歌时,他忽然改了歌词:“你走后的琴键,我用余生填满;跨不过的海,终有船来靠岸。”声音落下的瞬间,侧台传来吉他的伴奏,严浩翔的声音混着他的,像两道绕了七年的溪流,终于在某个转角交汇。

台下的掌声雷动,马嘉祺却只看得见侧台那个模糊的身影。鞠躬时,他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严浩翔的气息拂过耳畔:“嘉祺,我没走。”

他回头,撞进对方泛红的眼眶里。严浩翔的手里还握着那把吉他,琴颈上的创可贴被雨水泡得发白,像个没说出口的道歉。“我在波士顿的工作室里,贴满了你的演出海报。”他的声音带着点颤抖,“每次写歌卡壳,就对着海报说话,像你还在我身边。”

马嘉祺忽然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他想起自己办公室的抽屉里,藏着七年来所有关于严浩翔的报道,每篇都被剪下来,按日期排得整整齐齐,边角磨出了毛边。

“那首Rap,”他轻声说,“还没唱完。”

严浩翔的眼里瞬间亮起光,像被点燃的星火。“那我们……”

“等演出结束。”马嘉祺打断他,指了指台下的观众,“先把这首歌唱完。”

返场时,两人并肩站在舞台上,吉他声和钢琴声交织在一起,像把七年前的遗憾重新缝补。严浩翔唱Rap时,目光始终落在马嘉祺身上,像在确认眼前的人不是幻觉;马嘉祺唱和声时,尾音里带着笑意,像终于松开了攥了七年的拳头。

退场时,雨已经停了。月光从云层里钻出来,照亮了后台的走廊。严浩翔把那枚拨片塞进马嘉祺手里:“当年没说出口的,现在说还来得及吗?”

马嘉祺握紧那枚温热的塑料片,指尖划过上面熟悉的纹路——是他当年刻的“祺”字,旁边被人补了个小小的“翔”,刻痕新鲜,像刚落下的承诺。

“来得及。”他抬头,眼里的光比聚光灯还亮,“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把所有空白,一点一点填满。”

琴盒被放在墙角,吉他弦还在微微震动,像首未完的序曲。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晚风带着桂花香飘进来,拂过两张年轻的脸,把所有的等待和错过,都吹成了温柔的注脚。

原来有些歌,注定要等很久才能唱完;有些人,注定要绕很远的路才能重逢。就像《留白》的最后一个音符,看似悬空,实则藏着另一个声部的回应,在时光里轻轻共振,直到某天终于相遇,汇成最完整的旋律。

后台的灯光不算亮,你蜷在沙发角落的影子被拉得软软的,连呼吸都轻得像怕惊扰了谁。

琴盒被严浩翔轻轻放在地上,发出“咔嗒”一声轻响,他自己倒先屏住了呼吸,见你没醒,才松了口气,转身时正撞见凑过来的几个人。

马嘉祺把食指竖在唇边,指尖还沾着没擦干净的乐谱墨迹;鼓手老陈举着鼓槌的手停在半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拖着镲片,生怕金属碰撞出声;连平时最咋咋呼呼的贝斯手小林,都踮着脚往这边挪,鞋跟蹭过地板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严浩翔忽然想起七年前的练习室,也是这样的夜晚。你趴在谱架上睡着了,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手里还攥着没写完的歌词。他当时刚练完吉他,弦上的松香蹭了满手,却不敢碰你,只蹲在旁边看了半宿,直到晨光照亮你发梢的碎金,才悄悄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你肩上。

“演出还有半小时。”马嘉祺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怕震碎了空气里的尘埃,“让她再睡会儿,我去跟主持人说声,把我们的节目往后排一排。”

严浩翔点头时,指尖碰到了琴盒上的锁扣,冰凉的金属让他忽然想起什么。他拉开琴盒夹层,摸出块干净的手帕,是你当年送他的,蓝白格子,边角已经磨得起毛,却总被他妥帖地收着。

他走过去,蹲在沙发边,想帮你擦掉脸颊上沾着的一点颜料——是下午试舞台妆时蹭到的,粉白色,像落在你脸上的雪。手帕刚要碰到皮肤,你的睫毛忽然颤了颤,他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心跳快得像要撞破胸腔。

“别吵……”你嘟囔了句梦话,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鼻音,“《留白》的间奏还没改完呢……”

严浩翔的喉结滚了滚,忽然笑了,眼里的光比舞台灯还亮。他悄悄把吉他拨片放在你手心,是那枚刻着“祺”字的,塑料片被体温焐得温热,像在替他说那句没敢出口的话。

马嘉祺端着温水回来时,正看见这一幕。他停在原地,看着严浩翔蹲在那里的背影,像尊沉默的雕塑,又像幅被时光浸软的画。手里的玻璃杯壁凝着水珠,滴落在地板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得像句叹息。

后台的挂钟滴答作响,倒计时的数字在屏幕上跳动,而沙发角落的你还没醒,眉头却慢慢舒展开,握着拨片的手指动了动,像终于抓住了那半行空缺的和弦。

你醒的时候,掌心的拨片硌得指腹发疼。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爬上了沙发扶手,把严浩翔的影子拓在墙面上——他正坐在对面的折叠椅上,吉他放在腿间,指尖悬在弦上,却没拨动,像在构思一段未成形的旋律。

“醒了?”他抬头时,眼里的慌张一闪而过,像被抓住偷糖的小孩,“马嘉祺说你下午练舞崴了脚,让你多歇会儿。”

你动了动脚踝,果然传来钝钝的疼。才想起下午排练时踩空了台阶,严浩翔冲过来扶你的时候,吉他背带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弦断了一根,发出刺耳的响,像那天暴雨夜里他没说完的话。

“吉他修好了?”你盯着他腿上的琴,琴颈上的创可贴换了新的,边角整整齐齐。

“嗯,找老周修的。”他低头拨了个泛音,清亮的音色在后台荡开,“他说这把琴跟了我七年,比女朋友还亲。”

你笑出声,刚要接话,就见马嘉祺掀着门帘进来,手里拎着个保温桶:“醒了就好,刚让食堂下的面,加了鸡蛋。”他把碗递过来时,特意往你碗里多舀了勺汤,“崴了脚别吃辣,养着。”

严浩翔的目光落在你碗里的鸡蛋上,忽然说:“我记得你以前不爱吃蛋黄。”

“现在爱吃了。”你用筷子把蛋黄戳碎,混在汤里,“人是会变的嘛。”

空气忽然静了,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在响。严浩翔低头拨弦,和弦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涩;马嘉祺靠在门框上喝水,目光落在你缠着绷带的脚踝上,像在数上面的纱布层数。

你忽然想起七年前的琴房,也是这样的深夜。你把蛋黄挑到严浩翔碗里,他皱着眉咽下去,说“吃蛋黄长脑子”,转头却把蛋白偷偷埋进花坛,被马嘉祺撞见,笑他“比小孩还挑食”。

“《留白》的间奏,”你扒拉着面条,忽然开口,“我想加段钢琴。”

严浩翔的拨片顿在弦上:“什么样的?”

“像雨落在琴键上的声音。”你比画着,“淅淅沥沥的,然后突然变快,像……像你当年跑着追我的车。”

他的指尖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你看见他喉结滚了滚,却没说话,只低头重新拨动琴弦,这次的旋律里多了些急促的跳音,像在模仿轮胎碾过积水的声响。

马嘉祺忽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说曹操曹操到,老陈刚送过来的,说是你落在调音台的。”

是支录音笔,黑色外壳,侧面贴满了褪色的贴纸——有你们第一次演出的票根,有严浩翔画的歪歪扭扭的音符,还有马嘉祺写的“加油”,字迹被磨得快要看不清。

你按下播放键,里面立刻传出电流的杂音,接着是七年前的雨声,噼里啪啦地打在琴房的玻璃窗上。

“嘉祺,你听这段。”是严浩翔的声音,带着点少年人的雀跃,“我把《同行》的副歌改了,加了你的和声……”

“难听死了。”你的声音裹在雨里,有点闷,“严浩翔你故意的吧,把我声音录得像鸭子叫。”

“哪有,”他笑起来,呼吸声蹭着麦克风,“明明像……像春天的鸽子。”

录音笔里的笑声漫出来,混着窗外的月光,把后台的空气泡得发甜。你捏着笔的手指有点抖,忽然想起当年这支笔是严浩翔用第一笔演出费买的,说“要录下我们所有的歌”,结果录得最多的,是你们拌嘴的碎话,是他弹错和弦时的懊恼,是马嘉祺在旁边敲架子鼓打节拍的声音。

“后面还有。”马嘉祺提醒道,目光落在严浩翔身上。

你接着听,电流声忽然变杂,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然后是严浩翔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嘉祺,我不想走……我爸说不联姻就断了我的卡,我连买张回国的机票都……”

录音在这里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猛地按了停止键。

你的心像被浸在冰水里,凉得发疼。严浩翔别过头,肩膀微微发颤,吉他弦被他攥得变了形,发出压抑的嗡鸣。马嘉祺悄悄退到门口,拉上了门帘,把外面的喧闹都关在了外面。

“我后来才知道,”你把录音笔放在沙发上,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在波士顿打了三份工,白天在音乐学院打杂,晚上去酒吧弹唱,周末还要去餐馆洗盘子……”

是马嘉祺告诉你的。去年他去美国开演唱会,严浩翔的朋友偷偷找他,塞给他一沓照片——有严浩翔在酒吧驻唱的样子,衬衫皱巴巴的,吉他弦锈了几根;有他蹲在音乐学院走廊啃面包的样子,手里还攥着改了又改的乐谱;最下面那张,是他在餐馆后厨的镜子前自拍,脸上沾着油污,却对着镜头比耶,背景里的水龙头哗哗淌着水。

“那时候总觉得,”严浩翔的声音哑得厉害,“只要赚够了钱,就能回来找你,就能……把那首歌唱完。”

你忽然起身,不顾脚踝的疼,走到他面前,伸手按住他的吉他:“现在唱也不晚。”

他抬头时,眼里的泪光混着月光,亮得惊人。你弯腰拿起他腿上的吉他,塞进他怀里,自己则坐在沙发边的地板上,把录音笔调到最开始的地方——那里有七年前的雨声,有少年人的笑,有没唱完的《同行》前奏。

“从‘蝉鸣爬满电杆’开始。”你看着他,像在下达一个等待了七年的指令。

严浩翔的指尖落在弦上,这一次没有犹豫。吉他声淌出来,混着窗外的月光,像把被时光泡软的银线,一圈圈缠绕着后台的空气。你跟着轻轻唱,声音比七年前低了些,却更稳,像终于踩实了脚下的土地。

唱到副歌时,马嘉祺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谱架,上面放着《留白》的新乐谱。他没说话,只是站在门口,跟着旋律轻轻打拍子,影子在墙上轻轻摇晃,像在为这段迟来的合唱伴奏。

录音笔在地板上转着圈,把三个声音都收了进去——有严浩翔的吉他,有你的歌声,有马嘉祺的节拍,还有挂钟的滴答声,像在为这七年的空白,悄悄填上温柔的注脚。

你忽然明白,有些旋律不怕晚,有些重逢不怕慢。就像这把断过弦的吉他,修好了依旧能弹出动人的歌;就像这枚磨旧的拨片,攥久了终究能传到该去的人手里。

月光爬过琴颈,落在刻着“祺”和“翔”的拨片上,泛着细碎的光。你看着严浩翔低头唱歌的侧脸,忽然笑了——原来那半行空缺的和弦,从来不是要独自填满的。

作者番外如下

琴房的樟脑香

马嘉祺在琴房的衣柜深处翻到那件黑色卫衣时,樟脑丸的味道突然漫出来,呛得他打了个喷嚏。袖口磨出的毛边勾住了他的指尖,像只纤细的手在轻轻拽他——这是严浩翔十七岁时穿的衣服,左胸口袋上绣着个歪歪扭扭的音符,是他当年亲手缝的,针脚歪得像条挣扎的蚯蚓。

窗外的梅花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落在窗台上,像谁撒了把碎雪。马嘉祺把卫衣摊在琴凳上,指尖抚过那个音符,忽然想起七年前的冬天,严浩翔就是穿着这件衣服,在琴房里给他弹《同行》的demo,吉他弦上沾着雪花,冻得发红的指尖却弹出了最暖的旋律。

“嘉祺你看,”少年举着吉他笑,虎牙在灯光下闪着光,“我把你的和声写进去了,这里——”他指尖点在谱子上,“要像猫踩奶似的轻轻唱,才够甜。”

马嘉祺当时正低头给吉他调音,没看见严浩翔眼里的光,像落满了星星。直到后来在旧手机里翻到那段录音,才听见自己闷闷的回应里,混着少年没忍住的轻笑,像块糖丢进了温水里,悄悄化了。

卫衣口袋里掉出个东西,“啪嗒”一声砸在琴键上。是枚银色的戒指,内侧刻着个极小的“翔”字,边缘磨得发亮。马嘉祺捏着戒指想起,这是严浩翔出国前一天,在琴房的地板上捡的,当时他以为是哪个练习生掉的,随手塞进了对方的口袋,说“就当给你的饯别礼”。

其实是他买的。在街角那家银饰店,盯着工匠刻字时手心全是汗,反复叮嘱“要刻得轻一点,别太明显”。结果还是没敢送,只能在打扫琴房时,“不小心”掉在严浩翔常坐的位置旁边。

现在看来,少年当时是知道的。戒指内侧的“翔”字旁边,多了个更浅的刻痕,像个没写完的“祺”,被岁月磨得快要看不见,却在光线下泛着温柔的银辉。

琴房的暖气片滋滋作响,把空气烘得干燥。马嘉祺把卫衣叠好,放进新换的防尘袋里,樟脑丸的味道淡了些,露出布料深处藏着的烟草香——是严浩翔后来染上的习惯,在波士顿那几年,总在录音棚里抽得满地烟蒂,被他朋友拍下来发给马嘉祺,附言说“你劝劝他吧,半夜咳得整栋楼都听见”。

他当时只回了句“知道了”,却在那天夜里把自己的演唱会门票寄到了波士顿,收件人写着“严浩翔收”,地址是朋友给的那个录音棚。票根上没写别的,只画了个简笔画的吉他,琴弦上挂着颗星星。

后来朋友说,严浩翔收到票时正在改谱子,铅笔芯断在纸页上,晕开个黑团,像滴没敢掉的眼泪。他终究没来看演唱会,只是在演出结束后发了条朋友圈,配了张录音棚的照片,窗外是波士顿的雪,文案只有三个字:“听见了。”

马嘉祺拉开琴凳坐下,谱架上还放着《留白》的乐谱,是严浩翔上次来过后留下的。副歌部分被人用红笔改了,在“空了半行和弦”后面加了行小字:“等你的声部填进来。”字迹比七年前沉稳了些,却仍能看出当年的凌厉,像把藏了很久的刀,终于敢露出温柔的刃。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严浩翔发来的视频请求。接通时,对方刚结束一场会议,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背景是公司的茶水间,手里举着杯黑咖啡,蒸汽模糊了镜片。

“琴房还暖和吗?”严浩翔的声音带着点笑意,“我妈说重庆降温了,让你多穿点。”

“你怎么什么都跟你妈说。”马嘉祺笑着怼回去,镜头却不自觉地扫过琴凳上的卫衣,“刚翻到件你的旧衣服,樟脑味快把我呛死了。”

严浩翔的眼睛亮了下:“是不是黑色的?左胸有个音符的那件?”

“你怎么知道?”

“我找了好久。”他低头抿了口咖啡,耳尖有点红,“当年打包行李时特意放进行李箱的,结果到了波士顿发现不见了,还以为落在机场了。”

马嘉祺的心像被羽毛扫了下,痒得发颤。他想起七年前那个混乱的清晨,严浩翔的行李箱敞开在琴房中央,他趁对方去接电话,偷偷把那件卫衣抽出来,藏进了衣柜深处。当时只想着“不能让你带走我的东西”,现在想来,是怕对方带走所有关于自己的痕迹,怕琴房彻底空下来,连樟脑香都留不住。

“找到了就好。”严浩翔的声音软下来,“下次我回去穿给你看,说不定还合身。”

“拉倒吧,”马嘉祺翻了个白眼,语气却带着笑,“你现在这体格,穿进去得把线崩断。”

视频里传来严浩翔的笑声,像颗石子投进温水里,荡开圈圈涟漪。马嘉祺看着他眼角的细纹,忽然发现,七年时间并没有在两人之间筑起高墙,那些藏在争吵里的惦念,那些埋在沉默里的牵挂,早就像琴房的樟脑香,悄无声息地渗透了时光,把所有空缺都填得满满当当。

“对了,”严浩翔忽然说,“下周有场慈善晚宴,在旧剧院办的,主办方说想让我们合唱一首,你有空吗?”

马嘉祺的目光落在《留白》的乐谱上,红笔写的那句“等你的声部填进来”在光下格外清晰。“有。”他听见自己说,声音稳得像弹了无数次的和弦,“唱《留白》吧,把没唱完的都唱完。”

严浩翔的镜片反射着茶水间的灯光,看不清眼里的情绪,只听见一声轻轻的“好”,像枚投入湖心的承诺,荡开的波纹里,全是没说出口的期待。

挂了视频,马嘉祺拿起吉他,指尖落在《留白》的和弦上。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琴弦上,映出细小的尘埃在跳舞,像无数个被珍藏的瞬间——有十七岁的雪,有未寄出的票根,有藏在衣柜里的卫衣,有刻了一半的戒指,还有此刻弥漫在空气里的樟脑香,混着梅花的甜,成了首没名字的歌。

他轻轻拨动琴弦,唱到副歌时,忽然加了段即兴的和声。声音在空荡的琴房里回荡,像在回应七年前那个暴雨夜,回应那句没说完的“等我回来”,回应所有被时光亏欠的温柔。

琴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严浩翔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保温桶,显然是刚从公司过来,还穿着西装裤,裤脚沾着点泥。看见马嘉祺时,他愣了愣,随即笑了,像个偷吃糖被抓包的小孩。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他晃了晃手里的桶,“我妈做的排骨汤,让你补补。”

马嘉祺的指尖顿在琴弦上,看着他走进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响,像在为刚才的和声伴奏。阳光落在严浩翔的肩膀上,镀上层金边,把七年的时光都染成了暖色调。

“愣着干嘛?”严浩翔把保温桶放在琴凳上,弯腰拿起《留白》的乐谱,“不试试合唱吗?我刚在楼下听你唱了,和声改得不错。”

马嘉祺笑着点头,重新抱起吉他。当两个声部在琴房里交汇时,樟脑香和排骨汤的热气混在一起,像把所有等待都熬成了甜。他忽然明白,有些留白从来不是遗憾,是为了等最合适的声部填进来,等时光把所有棱角磨圆,等两个人终于敢坦然面对彼此眼里的光。

窗外的梅花还在落,花瓣粘在玻璃上,像首没写完的诗。严浩翔的声音低沉,马嘉祺的声音清亮,吉他弦的震动混着暖气片的滋滋声,在琴房里织成张温柔的网,把七年的风雪都挡在了外面。

唱到最后一个音符时,马嘉祺低头,看见严浩翔的左手落在琴箱上,无名指的戒指在光下闪着亮——是枚新的,内侧刻着完整的“祺”字,和自己手里那枚凑成了一对。

“什么时候买的?”他轻声问。

“上周。”严浩翔的耳尖红了,“找的当年那家银饰店,老板还记得你,说‘那个总盯着刻字的小孩终于敢送人了’。”

马嘉祺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吉他弦上,发出清脆的响。严浩翔伸手替他擦眼泪,指尖的温度烫得他心口发颤,像七年前那个雪夜,对方也是这样,用冻得发红的手捂住他的耳朵,说“别听他们的,你的声音最好听”。

保温桶里的排骨汤还冒着热气,琴房的樟脑香混着梅花的甜,《留白》的乐谱摊在琴架上,两个声部终于完整地依偎在一起。马嘉祺靠在严浩翔肩上,听着对方的心跳,忽然觉得,所有被岁月偷走的时光,都在这一刻悄悄还回来了——以樟脑香为证,以戒指为契,以没唱完的歌为约。

以后的琴房,再也不会只有一个人的声部了。严浩翔会在这里写新的旋律,马嘉祺会填进温柔的和声,他们会一起把衣柜里的旧衣服晒得暖暖的,把樟脑丸换成新的,让所有的等待和错过,都在琴声里,酿成最甜的糖。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轻轻落在梅枝上,像在为这迟到的重逢伴奏。琴房里的歌声还在继续,混着排骨汤的香,把整个冬天都烘得暖暖的,像首永远唱不完的《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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