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像是赦令，我抓起书包，第一个冲出教室。没等李壮李强他们，也没理会张嘉豪在身后嚷嚷着要拍什么“魔主の日常”，跨上九号，拧动电门就朝着忠义街冲去。
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既是对未知任务的忐忑，也有对那十万块巨额奖励的灼热渴望。系统这次出手太阔绰了，阔绰到让人不安。
公会的破铁门依旧，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虎哥果然还在那个用课桌拼成的“前台”后面，但今天他没打游戏，而是拿着个手机，粗声粗气却又压着嗓音对着话筒说话：“…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下班就给你买…草莓味的是吧？乖，别闹…”
那副小心翼翼又透着点宠溺的样子，跟他膀大腰圆、纹着过肩虎的形象形成了巨大反差。我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心里莫名有点发酸。妈的，连虎哥都有对象了。
绕过大厅里几堆打牌吹牛的人，按照系统提示，找到了通往二楼的狭窄楼梯。楼梯口堆着几个破旧的体操垫，像是从哪个学校体育馆淘汰下来的。
二楼比楼下安静得多，光线也更昏暗。走廊两边是一个个小房间，门牌早就没了，只剩下模糊的印子。我数着门，找到了最里面那间。
深吸一口气，我推开了门。
门轴发出干涩的摩擦声。里面的空间比我想象的要小，更像是个储藏室改的。只有四张样式不一、看起来都快要散架的椅子围着一张巨大的、与房间格格不入的实木会议桌。桌子很旧，但擦得很干净，透着一种不合时宜的“高端”感，像是从哪个倒闭的公司办公室里搬来的遗产。
一个人背对着门，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正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青山职高的绿灰色夹克校服，外面套着件黑色夹克衫，鸭舌帽压得很低，脸上戴着黑色口罩。但最让我心头猛地一揪的是——他里面那件内衬，那件旧迷彩服！绝不会错，就是昨天那个骑雅迪冠能、对我冷哼的男人！
他抬了抬帽檐，露出一双藏在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来了？坐。”他声音透过口罩，有些闷，但很清晰，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僵硬地走到他对面，拉开一张吱呀作响的椅子坐下，手心有点冒汗。
“欢迎。”他继续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事实，“你可以叫我‘严肃神’——帮派里瞎起的绰号，叫着玩玩。”他顿了顿，似乎无意透露更多，“姓郁。青山职高的。”
他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微信名片，推到我面前。
昵称：“1998.”。头像是个模糊的动漫侧影。
“机器人专业3班，一个渣滓。”严肃神的声音冷了下去，“靠着一张脸和家里那点关系，恶心事没少干。偷拍，造谣，恶意剪辑我的视频图片，发给他主子葛博源，坏我名声。”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经历…这被偷拍、被恶搞的遭遇…怎么他妈的和我的过去那么像？一瞬间，初中时被大爷支配的恐惧和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只是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比大爷阴沉、危险得多。
他顿了顿，补充道：“他家有点背景，动他成本太高，但，这个1998，蹦跶得太欢了。”
他通过微信给我发来了一个TXT文档。
“这是他的资料。看完再说。”
我点开文档，越看，后背越发凉。
这不学无术的黄毛，居然曾经和一个13岁的少女…利用对方无知，做出了畜生不如的事。事后女方家长追责，他家里居然用六万六就私了了？！更令人发指的是，那女孩至今还被他pua着，甚至可能因为他放弃重点高中，被骗来职高…
一股恶心和愤怒直冲头顶。世界上真有这种禽兽？！
“你的要求？”我压下火气，抬头问。
严肃神示意我往下翻文档。
第二页，清晰地列着三条：
1. （首要）不择手段（前提：保全自身。你若自愿与他‘自爆’，别牵连我）删除他手机内所有关于我的视频、图片、聊天记录。必须彻底。
2. （可选，尽力即可）出于一点多余的‘善心’，如果能办到，切断他和那女孩的一切联系。方法不限，让他们彻底分开。我知道这很难，能者多劳。
3. （附加）打压他的气焰，让他以后在‘严肃帮’面前，学会低头做人。
要求清晰，甚至带着点冷酷的算计。尤其是第一条括号里的内容，透着赤裸裸的利用和界限感。
我下意识地在心中默念：“系统，查看任务详情。”
界面弹出。 【任务：‘缄默的送货人’进度一已完成。】【现已解锁全部任务信息及奖励。】 【任务奖励：100000元（系统补偿调整后）】 【原定报酬：1000元（委托者支付）】
十万！
我看着那个数字，呼吸一滞。系统这补偿…太狠了！这任务，无论如何必须拿下！
【任务时限：2周】 【系统辅助：目标‘1998.’常活跃地点已标记：Jun子好球台球馆、校外篮球场、江阴外滩（飙车翘头点，晚间活跃）】
“看完了？”严肃神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有什么问题？”
“…没有。”我深吸一口气，“两周内，给你消息。”
“很好。”他站起身，似乎不打算再多谈，“有事微信联系。我只看结果。”
他没有告别，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留下我一个人坐在空荡的会议室里。
我愣了几秒，才缓缓起身，一步一顿地走出房间。
二楼走廊依旧安静。走下楼梯，重新回到公会大厅的喧嚣中。虎哥还在打电话，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和他那副凶悍外表对比强烈。
看着这一幕，我心里那点因为十万块而沸腾的热血稍微冷却了些，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独和酸涩。别人都在过着或甜蜜或挣扎但至少“正常”的生活，而我呢？在这里接这种阴间的委托，为了钱去和一个禽兽斗智斗勇。
连虎哥都有女朋友了，我呢？想起之前那几段无疾而终的网恋，对方无一不是被我那阴郁、拧巴、不会说话的狗样子劝退。唉。
推车走出公会破旧的大门，傍晚的风吹在脸上，有点凉。我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严肃神的遭遇，又联想到了那个罪魁祸首——大爷。
他是不是还在哪个平台发着我的恶搞视频？
我下载了已经卸载很久的抖音。犹豫了一下，在搜索栏输入了自己的名字——“吴文安”。
第一个跳出来的视频，发布者ID赫然就叫“吴文安”？!
点开一看，果然！是我初中那张被P得稀烂的毕业大头照，配合着不知道从哪里剪出来的、我过去气急败坏骂人的语音碎片，再用AI生成了我扭动跳舞的全身像，拼凑成一个充满“鼠”味和恶意的低级搞笑MV。
“呵。”我甚至都气不起来了，只觉得一阵荒谬和麻木。这么久了，他还是这点花样。
我本来想直接划走，但手指却下意识地点进了这个“吴文安”的主页。
划拉着他的视频列表，大多还是初中那些陈年老梗，关于我的。但最近发的几条视频，内容却变了。
视频的主角，变成了一个寸头、黑框眼镜、经常穿着迷彩服的男人。拍摄角度偷摸，画面晃动，同样配着各种恶搞的音效和侮辱性字幕，极尽丑化之能事。
等等…这寸头，这黑框眼镜，这迷彩服…
我放大视频，仔细看着那个被恶搞的男人阴沉的脸。
这不就是刚才那个“严肃神”——郁某吗？！
事情……似乎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大爷的“创作”目标，换了人。
而从受害者变成了委托者的郁某，找到了我。
一种冰冷的、带着丝诡异宿命感的漩涡，仿佛正在我身边缓缓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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