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比起之前的冰冷命令，似乎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醋意？甚至，如果洛晞没有听错，那语调末尾似乎藏着一丝极淡的、近乎笨拙的别扭。
洛晞脸颊微热，下意识地并拢膝盖。不是因为被冒犯，而是因为他话语里那点罕见的、试图解释却不知如何表达的意味。
时绪已经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天然的压迫感，但他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洛晞微微一怔。他没有径直离开，而是稍作停顿，将臂弯搭着的那件质感极佳的外套，递向了旁边候着的经理。
然后，他转过身，看向还坐在那里的洛晞，目光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尖上停留了一瞬，很快移开。
“走吧，”他说，声音放缓了些，“送你回去。”
没有强势的安排搬家，只是送她回去。
洛晞愣愣地点头，跟上他的脚步。那辆黑色的悬浮车无声地滑至餐厅门口，他替她拉开车门，手掌绅士地护在车门顶框，避免她碰到头。
车内，清冷的木质香依旧，但或许是他的沉默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洛晞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窗外的流光掠过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他似乎在看着窗外，又似乎只是在出神。
良久，就在洛晞以为他会一直沉默到目的地时，他忽然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低哑：
“宿舍，晚上会吵？”
洛晞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老实回答：“有时候……会有一点。”
“嗯。”他应了一声，又陷入了沉默。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了两下，那是他思考时不经意的小动作，洛晞在游戏连麦时听到过几次。
“我……”他再次开口，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语速比平时慢了些，“在铂悦府有套公寓，平时空着。离你学校不远，安保和隔音都好些。”
他停顿了一下，侧过头来看她，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绝对强势，反而带着一种……征询？
“如果你觉得休息不好，可以去那边。”他补充道，语气甚至算得上温和，“只是多个选择。不方便就算了。”
洛晞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是在……用他的方式表达关心？虽然依旧直接，却给了她拒绝的余地。
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又想起宿舍楼夜里偶尔的喧闹和公用浴室的不便，内心挣扎了一下。
“……我，”她小声说，手指绞着裙摆，“考虑一下。”
“好。”他立刻应道，没有半分不耐，仿佛这个答案已在他意料之中，甚至……还算满意？
车子在她宿舍楼下停稳。他先一步下车，替她拉开车门。
晚风带着凉意，洛晞下意识地抱了抱手臂。
时绪的目光落在她光洁的手臂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动作顿了顿，似乎想做什么，又有些犹豫。最终，他还是伸手，将之前递给经理的那件外套拿了回来，递向她。
“穿上。”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递过衣服的动作却并不显得强硬，“风大。”
那件外套上还残留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混合着顶级面料的质感。洛晞看着那件明显价格不菲的外套，有些迟疑。
“弄脏了……没关系吗？”
时绪似乎被她这个问题问得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几乎不能算是一个笑容，却瞬间柔和了他过于冷硬的轮廓。
“一件衣服而已。”他淡淡道，直接将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动作不算特别熟练，甚至有点生硬，但避开了与她的直接接触，带着一种笨拙的尊重。
宽大的外套瞬间将她裹住，温暖的体温和属于他的气息严密地包裹上来，驱散了晚风的凉意，也让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明天……”他看着她被裹在外套里显得更小的脸，顿了顿，“如果改变主意，告诉我。”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上了车。
悬浮车无声地滑走。
洛晞站在原地，肩上披着他的外套，残留的体温熨帖着皮肤。她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心里乱糟糟的，那种无处可逃的窒息感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扰人心绪的情绪。
他好像……和她想象中那个冷酷强硬的“影刃”，不太一样。
第二天，洛晞几乎一整天都在走神。课间，她鬼使神差地搜索了关于“铂悦府”的信息，看着那令人咋舌的房价和安保介绍，心情更加复杂。
下午，她没有登录游戏，也没有收到时绪的任何消息。他似乎真的把选择权完全交给了她。
这种沉默的等待，反而比强势的安排更让她心绪不宁。
傍晚，她正对着电脑发呆，那部私人通讯器忽然亮了起来。
她的心猛地一跳。
不是通讯请求，是一条文字信息。
发件人：【时】。
【今天降温。记得加衣服。】
简单的一句话，没有任何多余的字眼，却让洛晞盯着屏幕看了很久。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秋风卷起的落叶，确实比昨天冷了不少。
他……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一种细微的、陌生的暖流，悄然划过心间。
她犹豫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半晌，最终敲下回复。
【谢谢。外套……怎么还你？】
消息发出去后，石沉大海。
就在洛晞以为他不会回复的时候，通讯器再次亮起。
【放着。下次。】
下次？下次什么？下次见面？
洛晞看着那两个字，脸颊又开始微微发烫。她还没有回复关于公寓的事情。
似乎感应到她的犹豫，又一条信息紧跟着跳了出来。
【公寓的事，不急。】
然后，隔了几秒。
【你决定。】
洛晞握着通讯器，感受着屏幕上那寥寥数语背后笨拙却真实的关切，再想起之前他为她做的一切——从游戏里的维护，到现实里律师函的震慑，再到此刻一句简单的“记得加衣服”……
她好像，看到那冰冷坚硬的盔甲下，露出了一丝截然不同的温度。
虽然依旧笨拙，却足够真实。
也足够……扰乱她的心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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