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古籍修复》项目危机公关的成功，加上前期筹备工作顺利完成，团队决定举办一场小型庆功宴。唐木妍选了一家隐秘性很好的日式居酒屋，包下了整个二层。

她今天穿了一件酒红色的丝质衬衫，搭配黑色高腰裤，头发松散地挽起，露出纤细的颈线。当她推开包厢门时，发现陈封野已经到了，正和几位团队成员低声交谈。他今天难得穿了休闲装，深蓝色毛衣衬得肩膀更加宽阔，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看到她的瞬间微微一亮。

"抱歉，我来晚了。"唐木妍在预留的主位坐下，正好在陈封野对面。

"刚到而已。"陈封野推过一杯柠檬水，"加两片柠檬，不冰。"

唐木妍心头一暖。他还记得她的习惯。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络起来。星妍的艺人总监举着清酒站起来："这次多亏陈总力挽狂澜，我敬您一杯！"

陈封野礼貌地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陈总海量！"众人起哄，"再来一杯！"

一杯接一杯，敬酒的人越来越多。唐木妍注意到陈封野虽然来者不拒，但眉心已经微微蹙起。她正要开口解围，市场部的小张又站了起来。

"唐总，我敬您！要不是您坚持用新人演男主，这戏就砸了！"

唐木妍笑着端起酒杯，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拦下。

"唐总明天有早会。"陈封野的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这杯我替她。"

众人起哄声中，他一口气喝干了唐木妍的酒。

"陈总偏心啊！刚才我敬唐总您怎么不替？"艺人经纪小林开玩笑。

陈封野面不改色："现在开始，所有人的敬酒，我都替唐总喝。"

包厢里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和口哨声。唐木妍耳根发热，偷偷瞄了陈封野一眼，却见他神色如常，只是耳尖微微泛红。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陈封野几乎包揽了所有流向唐木妍的敬酒。清酒、啤酒、甚至高度数的烧酎，他来者不拒。唐木妍几次想阻止，都被他轻轻摇头拒绝。

"没事。"他低声说，"你胃不好。"

这句话让唐木妍心头一颤。他还记得她高中时的胃病。

临近午夜，大部分人都已微醺。唐木妍去洗手间回来，在走廊拐角处听到陈封野的助理焦急的声音："陈总，您不能再喝了，医生说过您的胃..."

"嘘。"陈封野的声音比平时含糊，"别让她知道。"

唐木妍心头一震，站在原地没敢出声。等他们回到包厢，她才假装刚回来。此时的陈封野已经明显有了醉意，眼镜摘了下来，眼神比平时涣散，却依然强撑着清醒。

"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唐木妍宣布散场。

众人三三两两离开。唐木妍看着还坐在原处的陈封野，轻声问："你还好吗？需要叫车吗？"

陈封野抬头看她，眼神直勾勾的："木妍。"

这个称呼让唐木妍心跳加速。清醒时的陈封野从不这样叫她。

"嗯？"

"你画画的侧脸..."陈封野的声音低沉含糊，"高中时，我总坐在教室后排看你画画...阳光照在你睫毛上的样子..."

唐木妍呼吸一滞。他醉得不清，竟说出了这样的话。

"你喝多了。"她轻声说，伸手想扶他起来，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没喝多。"陈封野固执地说，"我记得很清楚...你画画时喜欢咬下唇...画不好就皱鼻子..."他的拇指无意识地在她的手腕内侧轻轻摩挲，"十年了...还是这么好看..."

唐木妍的脸烧了起来。幸好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助理识趣地在门外等候。

"我们回家好不好？"她像哄孩子一样轻声说。

陈封野点点头，乖乖地让她扶起来，却在下楼梯时一个踉跄，整个人压在了她身上。唐木妍瞬间被雪松和清酒的气息包围，他炽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她浑身僵硬。

"抱歉。"陈封野勉强站稳，却还抓着她的手不放。

助理见状赶紧上前，两人合力把陈封野扶上车。

"唐总，我送陈总回家。"助理说，"您要一起吗？"

唐木妍犹豫了一下："好。"

车行驶在夜色中，陈封野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眉头微蹙。唐木妍偷偷看他，发现他睫毛在路灯的忽明忽暗中投下细密的阴影，下颌线条紧绷，似乎在强忍不适。

"他胃不好？"唐木妍小声问助理。

助理点头："陈总工作太拼，经常不按时吃饭，有慢性胃炎。医生严禁他喝酒，但今天..."

唐木妍心头一紧。他明明知道自己胃不好，还替她挡了那么多酒。

车停在陈封野的公寓楼下。助理刚要扶他，陈封野却突然睁开眼，目光清明了一些："我自己可以。"他转向唐木妍，"送你回家。"

"不用了，你先休息..."

"送你。"陈封野固执地重复。

最终，唐木妍妥协了。陈封野让助理先回去，自己则坚持陪她回家。车驶向唐木妍的公寓，两人都沉默不语。唐木妍偷偷瞥他，发现他靠在窗边，目光落在远处的夜色中，不知在想什么。

"到了。"司机提醒。

唐木妍刚要道别，陈封野却先一步下车，为她拉开车门。夜风微凉，她不禁瑟缩了一下。

"冷？"陈封野问，已经开始脱西装外套。

"不用..."唐木妍的话没说完，带着体温的外套已经披在了她肩上。

这个动作瞬间将她带回十年前的那个雨天。高中放学时突然下暴雨，她没带伞，站在教学楼门口发愁。陈封野"恰好"经过，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将外套披在她肩上，然后撑伞送她回家。

"谢谢。"她轻声说，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外套边缘。

陈封野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那里，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月光下，他的轮廓格外分明，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晚安。"最终，他只说了这两个字，转身回到车上。

唐木妍站在公寓门口，看着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中，心中五味杂陈。

第二天早晨，唐木妍刚到办公室，小林就急匆匆跑来："唐总，您看新闻了吗？"

"什么新闻？"

小林递过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一张清晰的照片：昨晚陈封野为她披上外套的瞬间，两人四目相对，目光中似有无限柔情。标题赫然写着《商业联姻实锤？陈氏太子爷夜送星妍美女总裁回家》。

唐木妍太阳穴突突直跳："哪家媒体拍的？"

"星娱乐，他们专盯名人私生活。"小林忧心忡忡，"要发声明澄清吗？"

唐木妍刚要说话，手机响了。是陈封野。

"看到新闻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明，丝毫不见昨晚的醉意。

"嗯。"唐木妍莫名紧张起来，"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不觉得麻烦。"陈封野的声音低沉，"你呢？"

这个简单的问题让唐木妍心跳加速。他是在问她的感受，是否介意被这样报道。

"我...我也不觉得。"她听见自己说。

又是一阵沉默。

"十点有个会，我去接你？"陈封野突然问。

唐木妍眨了眨眼："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

"好。"陈封野似乎有些失望，"那...一会儿见。"

挂断电话，唐木妍发现自己手心出了汗。她摇摇头，试图集中精力工作，却发现思绪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昨晚陈封野醉后的话。

会议在陈氏大厦举行。唐木妍到达时，陈封野已经在会议室等候。他今天穿了一套深灰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她进门时微微一亮，随即恢复专业冷静。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直到中场休息时，唐木妍去茶水间倒咖啡，无意中听到两位陈氏员工的对话。

"...陈总今天心情不错啊，居然没打断市场部的冗长汇报。"

"你没发现吗？只要是星妍的唐总发言，陈总从不看表。上次财务部超时三秒就被喊停了。"

"啧啧，看来绯闻不假啊..."

唐木妍悄悄退回走廊，脸颊发烫。她从未想过，自己在陈封野眼中竟是特别的。

休息结束，会议继续。这次唐木妍格外留意陈封野的反应。果然，每当她发言时，他会放下手中的笔，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她，眼神中的专注几乎让人心跳加速。

会议结束后，唐木妍留下来整理文件。陈封野走过来，递给她一杯咖啡："拿铁，加肉桂粉不加糖。"

唐木妍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么喝？"

"高中时你就这么喝。"陈封野轻描淡写地说，"小卖部的阿姨总给你留最后一包肉桂粉。"

唐木妍怔住了。她确实有这个习惯，但从未想过他会记得这种小事。她突然意识到，高中时每次她去小卖部，似乎总能"偶遇"陈封野。当时她以为只是巧合，现在想来...

"谢谢。"她接过咖啡，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同时微微一颤。

"对了，"陈封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下周的国际电影节，你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唐木妍点头，"就是礼服还没最终确定。"

"需要我推荐设计师吗？"

"不用，我已经约了Lena。"唐木妍微笑，"不过谢谢你。"

陈封野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哥哥..."

唐木妍的笑容淡了些："怎么了？"

"他联系过我。"陈封野的语气变得谨慎，"还是不太赞成我们的合作。"

唐木妍叹气："我会再跟他谈谈。"

"不必勉强。"陈封野看着她，"家人很重要。"

这句话让唐木妍心头一暖。她知道陈封野与父亲关系疏远，母亲又早逝，家人对他来说是个敏感话题。

"我会处理好的。"她轻声承诺。

离开陈氏大厦时，天空突然阴沉下来。唐木妍刚走到半路，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她没带伞，正犹豫要不要冒雨跑回公司，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了她身旁。

车窗降下，露出陈封野的脸："上车。"

唐木妍拉开车门，湿漉漉地坐进去："谢谢，你怎么..."

"看到变天了，猜你可能没带伞。"陈封野递给她一条干净的手帕，"回公司？"

"嗯。"唐木妍接过手帕，擦拭着脸上的雨水，"你总是这么...周到。"

陈封野没有回答，只是嘴角微微上扬。

车停在星妍娱乐楼下，雨却越下越大。陈封野从后备箱拿出一把黑伞，绕到唐木妍这边为她开门："我送你进去。"

伞不算大，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唐木妍能清晰地感受到陈封野身体的温度，以及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雨水敲打在伞面上的声音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仿佛创造了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小世界。

"小心台阶。"陈封野自然地扶住她的肘部，这个动作与高中时如出一辙。

唐木妍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他："高中时那次下雨...你也是这么说的。"

陈封野的目光变得深邃："你记得？"

"记得。"唐木妍轻声说，"你借给我的那件外套，兜里有一支钢笔，我忘了还你。"

"不用还。"陈封野的声音低沉，"本来就是给你的。"

唐木妍惊讶地睁大眼睛："那是...礼物？"

陈封野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低头，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浓密。他们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木妍！"一个声音打破了这微妙的时刻。小林站在公司门口，焦急地招手，"紧急情况！"

唐木妍如梦初醒，后退一步："我得..."

"去吧。"陈封野点头，将伞递给她，"拿着。"

"那你..."

"我车就在旁边。"陈封野已经转身走向雨中，"晚上给你电话。"

唐木妍站在屋檐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心跳如鼓。回到办公室，她试图集中精力处理危机，却发现自己的思绪不断飘向陈封野。

下班时，雨已经停了。唐木妍走出大楼，惊讶地发现陈封野的车又停在了老位置。车窗降下，他探出头："顺路，要搭车吗？"

唐木妍忍不住笑了："陈总，你住在城东，我住城西，怎么顺路？"

陈封野面不改色："我要去城西吃饭。"

"一个人？"

"本来想邀请你，不知道你是否有空。"

唐木妍的心跳加速。她拉开车门坐进去："有空。"

车行驶在雨后清新的空气中。唐木妍偷偷打量陈封野的侧脸，发现他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笑什么？"她问。

陈封野转头看她一眼："想起高中时，我也总是找各种借口送你回家。"

这个突如其来的坦白让唐木妍屏住了呼吸。他是在承认...那些不是巧合？

"比如？"她小心翼翼地问。

"比如假装去城西书店买书，或者声称有亲戚住那边。"陈封野轻笑，"其实我家根本不在那个方向。"

唐木妍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十年了，她才知道那些"偶遇"都是他精心设计的。

"为什么？"她轻声问。

陈封野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前方的道路上："因为想多看你一会儿。"

这句简单的回答，让唐木妍的眼眶突然发热。她转头看向窗外，怕自己会忍不住落泪。阳光透过云层，在雨后的街道上洒下金色的光芒，就像她心中突然明朗的感情。

《克制与心动》